第二天上午,王家还是派了余嬷嬷来接锦依。
锦依先去给秦老夫人请了安,说了今日去王家给三少奶奶看病。老夫人应了,又叫了自己身边的宋嬷嬷跟着同去。
这才出来,到外面坐了自己家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宋嬷嬷和余嬷嬷另乘一车,跟在后面。
建邺城里的南方士族大多居住在城西,与东边的北方士族府邸,隔着御道遥遥相望。
车子走了大半个时辰,进了右相王家所居的雨花巷。马车打从正门过的时候,锦依好奇地掀起车帘一角打量。中间是六扇朱漆大门,旁边的侧门各四扇,顶上朱檐翘耸,匾上书着“敕造右相府”五个鎏金大字。
锦依暗道:果然是可比肩镇国公的权贵朝臣,这正门比庆荣侯府的要气派了许多。
向前又走了一箭多地,马车便拐进了侧门,笔直向前行了一会,到了垂花门的影壁处,琳夫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见她下车,先上来关切地问道,“依姐儿的伤可好些了?都怪梓晨那个糊涂东西,我这两日天天都说她,她父亲也罚了她禁足。……让你今日带着伤来给三媳妇瞧病,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锦依只是和气地笑笑,“她也不是有意的,再说也只是擦着一点,已经好多了。琳夫人别放在心上。”
琳夫人是王相嫡长子之妻,府里的大夫人,也是主持中馈的宗妇。上面还有老夫人在,便是右相正妻王韩氏,今年已过五十,家中大小事物都让大儿媳管着,自己只是含怡弄孙,乐得自在。
因南方世家与北方的交往甚少,秦府与王家平日并没有多少来往,锦依便没有去拜见老夫人。琳夫人带着她到了内院三少奶奶住的云生馆。
园子小巧别致,不似秦家的宅院四四方方,云生馆的院墙曲折蜿蜒,沿着院墙,种了一排排高大的木棉树。庭内佳木茏葱,奇花灼灼。一带清泉,自花木深处潺潺汇入底下的一汪碧池。
想必是温泉活水,腾起淡淡水雾,笼罩的四周花草皆翠嫩欲滴,花丛中仿佛有袅袅白雾升腾缭绕。熏得岸边的花儿散出阵阵异香。
锦依从未见到南方人家的庭院,一路瞧得稀奇,笑着对琳夫人道:“这园子极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琳夫人笑得谦虚,“我们南方人,就是爱捯饬的家里东一处西一处的,不似你们的屋子都收拾得大气规整。”
“夫人过谦了,这样雅致的院落,可是要花费不少功夫呢。锦依想学却学不来。”
锦依倒也极喜爱这样小桥,想着自己住得地方若是也能有一滩温泉,即使冬日里也能百花齐放,和暖如春。
“你若喜欢,以后常来玩。”琳夫人笑容可掬。
锦依微笑点头。
右相王浩虽位高权重,却是性格随和之人,在融洽南北士族关系上不遗余力。这也是皇帝最看重他的地方。北方士族惯于清傲自重,虽侨居建邺百年,却仍不愿与南方士族过多来往。
进了房里,便见一位容貌清丽,却满脸憔悴的年青女子坐在暖炕上,身上厚厚的呢绸披风裹得严实,怀中还抱着个紫金浮雕手炉。房中四角皆烧着银丝炭盆,她却仍是冷得发抖。
“不是叫你不用起来么,怎么又起来了。”琳夫人见了,急着说她。
又向锦依介绍,“她原是我的外甥女,嫁了她表哥。与你也是同辈,你唤她毓滢便可。”又转头对毓滢道:“这便是庆荣侯爷的长女锦依。”
毓滢的脸色有些枯黄,双颊又透着一抹怪异的艳红,轻声说,“真是麻烦锦依妹妹了。我原想着你来了若不起身太过不敬……”
锦依和煦地朝她笑了笑,“姐姐太过客气了。你在病中,莫要这样多礼。”
琳夫人请锦依就在暖炕上坐了,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吩咐小丫鬟去倒茶来。
锦依道:“不忙倒茶,我看姐姐的气色实是不好,我先给你瞧瞧吧。”
琳夫人也便不再客气。一旁毓滢的丫鬟青槐将腕枕放在炕桌上,又拿了诊帕在一边候着。
锦依笑了,“我给姐姐切脉,不需诊帕了。”
琳夫人在一边嗔怪她糊涂,青槐红着脸,退到一旁。
锦依细细给她切了脉,又将她的手翻过来细看。她的手纤细苍白,只离了暖炉片刻,又如冰块一般寒冷。
锦依看过她的眼底和舌苔,最后将她垂在耳畔的一丝秀发捞在手中轻捻了一下。发丝暖热,却有些干枯缺乏水份。
锦依坐回原位。一旁屏息静气看着的琳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平日来的大夫,只能隔着帘子诊了脉便出去,哪里能这样看得仔细。”
毓滢望着她的脸也有些热切,似是对她满怀希望。
锦依沉吟了片刻,又环顾室内四周,窗扇关得严严实实,门帘子也是极厚的织锦密罗,密不透风。屋内不见熏炉,却有异香阵阵。
她轻叹口气,“姐姐这病,怕是和这院子有关。”
琳夫人和毓滢听了这话,都有些不解。
“姐姐这病,可是一入冬便发作了?一开始并不是畏寒,反而是觉得浑身燥热,时常口干舌燥,心口如火烧。月信到的日子反而觉得好过些,只是月信的量又较往常多?”
锦依说着的时候,一旁的青槐便已一脸惊奇地望着她,待她说完,琳夫人和毓滢还未说话,便已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秦小姐全都说对了。”
毓滢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琳夫人则是喜得站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