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日子又过了一月有余。
瓜尔佳氏因被黎轩指为“年纪尚小”,便不曾再被安排侍寝,倒让娴静沉稳,家世也不甚高的宋氏有些一枝独秀的意思。十日之中,黎轩除了睡在正房的时候,其他总有一两日是在她屋里过的夜——宋氏温柔小意,柔情似水,自然格外容易惹得男人怜惜。话虽如此,王府里那些惯会见风使舵,逢高踩低的下人们却也半点不敢怠慢了剩下的那位“年纪尚有”的瓜尔佳格格。
谁都知道,王爷虽没让她伺候,却时不时会去她那里小坐,各种赏赐也是从来都不曾断过的。于是便有多嘴的丫头仆妇背地里嘀咕:王爷哪里是看不上瓜尔佳氏,分明是体谅她年幼稚嫩,格外怜惜珍视呢。
瓜尔佳氏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自己东施效颦适得其反,被黎轩厌弃。但见对方待自己始终温柔呵护,如兄如长一般,这才慢慢放了心。心说不侍寝就不侍寝吧,反正她总会长大,只要王爷心里喜欢她,这些不都是来日方长的事儿么?加之府中传言她也略有所闻,心里不禁愈加得意,更卯足了劲要学夕颜言行喜好,讨黎轩欢心。
她出身官宦世家,出手素来阔绰大方,既有心想打探夕颜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短短数日,便有从前在晨夕阁侍奉的下人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把夕颜过往言谈举止,性情爱好,皆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
当然,赏钱也定是令她们满意的。
瓜尔佳氏听得越多,便越明白这位从前的侧福晋在王爷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只是她却不懂,既然那般情意缠绵,为何又会被休离?其实当日宁若小产之事,知道真相者极少,便是有,大部分也都被发配到了下面庄子,这辈子都没机会说给人听。即便有极少数还留下来的,也都是各房亲信,最是谨慎持重,自然不会为了几个赏钱到她跟前卖弄。是以瓜尔佳氏虽然有此疑问,却是没有人能解答。好在她也不是刨根问底之人,并不在这事上做过多纠结,毕竟这些也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她要做的就只一件事,那便是让王爷对自己的兴趣一直持续下去。至少,也要借着这位侧福晋的光,到她自己能够承欢为止。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事情的发展也很顺利,可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偏偏是不能预期的。
…………
新年的元日宴,依然如往常般热闹。文武百官,外邦藩王,宗室子孙齐聚一堂。山珍海味,觥筹交错。恭维奉承间,又闻丝竹乱耳之声,黎轩心情愈加烦躁,目光不由转向前面的歌舞。
领舞的女子婀娜曼妙,媚眼如丝,身姿摇曳之中尽是撩人风情。她也从小能歌善舞,却从不这般艳俗,总干净出尘得如月下仙子,心情大好时也会拉着他翩然起舞,就像从前……他袖中拳头用力握紧,暗暗捶在自己腿上。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日子过得越久,竟越发想她。新纳的两个侍妾并不能让他少思念半分,反而每每因在她们身上发现与她相同的地方,而让他更加……更加陷在往日的情愫里难以自拔!
好容易应酬完再一波前来敬酒的官员,黎轩借故离席。
殿外寒风凛冽,他却觉得松了口气。
沿着花园往东,有处凉亭,原是想去醒醒酒,却不料有人已经早先一步。
他看清来人,转身要走。
“瑞亲王既然来了,不妨坐下喝一杯。”身后那人凉凉说道,“听闻王爷近来喜得佳人,当真可喜可贺啊。”说着,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他回过身,真的就在他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酒壶仰头就灌,湿了衣裳也不在意,只是冷冷道,“彼此彼此。”
允恒只当黎轩以为自己同他一样也得太后赏赐,于是咧着嘴笑起来,目光却清冷阴沉,“我哪有王爷这等艳福,‘彼此’二字,可是折煞我了。”
从前怎不知这人这般厚颜无耻,夺了他妻子,还能若无其事跑到他跟前奚落调侃,耀武扬威?!
黎轩本来就心情苦闷,现下更是堵得厉害,新仇旧恨奔涌而出,于是冷冷笑道,“说来也是,你我的境况确是不同。夕颜纵然再好,总归曾是我的女人,又为我育有一子,哪里能与身家清白的秀女相提并论?”
允恒喝得昏昏沉沉,听他话里话外都在贬低羞辱夕颜,脸色顿时铁青,也顾不得多想他究竟什么意思,只红着眼恨恨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果真是个混蛋!”
黎轩怒火再抑制不住,把酒壶砸在桌上,腾地站起身——
“你说谁是混蛋?”怎么觊觎有夫之妇尚不可耻,他反倒要被羞辱!
允恒拍案而起,“我就说你又如何!夕颜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却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我这辈子真没见过比你更无耻更混蛋的人了!”
他猛地怔住,也忘了追究他话里的鄙夷轻蔑,只急急问道,“什么叫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怎么就——”他刚一出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揪住他衣领,“可是你嫌弃她嫁过人,惹她伤心她才——”
“你当真是无药可救了!”一拳忽然砸向黎轩脸颊。两人之中本是他身手好些,可此时竟忘了躲闪,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夕颜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怎么可能会跟旁人?你自己薄情寡义,便以为天底下人人都跟你一样么?!”
“她心里有我?”黎轩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