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管事的真名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他在伽佑学院里呆了五十年,掌管着伽佑学院上下一众杂务,号称是伽佑学院的大管家,久而久之,“刘大管事”这个称呼便沿用下来,以至于现在他的真名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
自从两年前来到伽佑以后,何心约就一直做着扫洒打杂之类的事,直到三个月后,刘大管事听说各类书简,于是就开口把她要到自己手底下。此后,她就一直跟着刘大管事做事。这个职位,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后勤部经理助理”。
现如今,刘大管事年事已高,主动请辞回乡养老,竟然决定把伽佑的一众事务交到她手上。
“后天殿”里,何心约跪在刘大管事面前,一叩首说:“老师,心约真的……难当重任。”
刘大管事坐在椅子上,招呼她起来。她跪行到刘大管事身边:“老师……”
刘大管事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姑娘呀,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的伽佑吗?”
何心约老实说:“心约只知道……老师在伽佑已有五十年了。”
刘大管事点点头,说:“五十年前,我还只有你们这么大一点儿,大好年华。”他拍拍她的手,说,“我还记得那一天,我独自一人来到伽佑,结果却被告知没有成为星士的天赋……”
她低着头,听他说:“我在绝吟崖上跪了三天三夜,是院长最后收留了我,偌大个桑芜,我才有了这一个容身之地。那个时候,伽佑还没有大管事这一说法,东、西、南、北四院,平日里学生们除了修习星法,还有许多杂务要做,而因为对星石、星器、星丹、星符和星药的不了解,常常要出差错,修为长进很慢。这五十年来,伽佑能成为一个纯粹的星法修习学院,能够成为桑芜除帝国星法修习学院之外的第一大学院,不自谦,你老师我——功不可没。这也算是报答了院长的收留之恩了吧。”
老人感慨说:“如今我老了,是该为这一切找一个接班人的时候了,而你——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
心约还待再说什么,老人抬手止住她,说:“你听我说……你来伽佑这两年,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你星力低微,此生注定做不了星士,但你同样可以在修行的其他道路上大有所成,而我之所以没有让你去做星石师、星器师、星丹师、星符师或者星药师,就是想让你踏踏实实跟着我做事。在修行世界里,星师和星士,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一个星师,就相当于星士的仆从,而我不想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伺候人的人。你明白吗?”
何心约点点头,说:“我知道,老师的一番苦心,学生永世难忘。”她深深再一叩首。
刘大管事把她拉起来,说:“老师毕生想完成的,如今只做了一半儿,而我也只能做到这一半儿。剩下的,都要交给你了。”
何心约双手交额,深鞠一躬,为眼前的这位老师行大礼:“学生定不负老师所托!”
她直起身来,郑重地从老人手里接过象征着大管事身份的深黑色袍子和身份牌。
如果两年前她就成为一名星师,那么现在的她仍然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星师。但是两年之后,若让今日的她踏上星师的修行道路,她所能完成的,比一个普通的星师,要多得多。
没有人知道刘大管事离开伽佑后去了哪里,他来到伽佑的时候本就是孑然一身,五十年后离开这里时依然如此。老师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伽佑学院,奉献给了星士,奉献给了星师。
不知道是在几千几百年以后,当伊人仙子在九天的博雅阁里翻阅《星石录·六国时代·桑芜·修行志》的时候,才偶然看到这么一个记载——
星石历一千零七十年五月二日,桑芜帝国,古伽州,伽佑城,散修星士李怒杀星师刘及其妻女,刘之子刘病天遁走伽佑学院。
一千一百二十二年七月四日,伊人仙子第十转世何心约拜其为师。
一千一百二十四年四月九日,刘病天身为魔兽山脉狮怨禽所吞食,卒。
从“何小管事”晋升为“何管事”的第二天,何心约就在伽佑召开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后勤管理大会”,会议主题是“星法修习学院的高效化管理及星师培养制度的改革”。西院的星师们加上扫洒除尘、厨房、洗衣、菜蔬、搬运、文书等各方面的杂务管理人员,浩浩上千人挤满了整个“不明峰”。
不明峰顶,何管事在上面掌控全局,受邀来参加这个会议的星士代表司徒轩、洛雁、黎漠等人在下面饶有兴致地说着话。
“她的长处原来在此啊……”洛雁笑说,“她这个精神头儿,倒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司徒轩也说:“也不知道她那个魔兽山脉里的神秘部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养得出她这么个人儿来。”
“伽佑难道没有想过要找到那个神秘部落吗?”黎漠问,“对一个没有强大的星士,而能够在魔兽山脉里世代繁衍的部落,我实在是很好奇。”
洛雁笑笑:“这些事情,她不愿意提起,我们又能如何呢?”
黎漠说:“如今天下太平,六国相安无事,妖族也安安分分,他们精神头儿大好,我们这些修行者倒实在是有些惫懒了。父亲前些日子就在说,现在的修行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遥想千年前,六始皇带领修行者和军队,战妖族、驱魔兽,那是何等热血和烈性。如今,却是再没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