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云萝。
只有四个字,却是沉甸甸的。
穆连潇微怔,他忽然间想起了七夕时送到书房里的那只花瓜,大气的龙舟、精细的鼓架,以及与他八九分神似的擂鼓之人。
他好几次想过,他的未婚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要在河岸之上如何观察,才能将那场面刻画得栩栩如生?
而现今,她就在他眼前。
原来,雕刻出那花瓜的是这样一双青葱般白皙水嫩的手;
原来,他要娶的是这样漂亮纤巧的人儿。
比他原想的,还要好。
只是,头一次相遇,就让她哭了,刚才那一下,摔得怕是不轻。
早知是她,就……
“摔痛了?”穆连潇放轻了语调,温和又有些忐忑。
杜云萝听到他那清朗的声音,一如几十年之前一般,眼泪落得越发凶了,她赶紧拿手背抹了抹眼角,想要说什么,就叫扑过来的锦灵打断了。
锦灵刚刚就站在杜云萝身边,亲眼瞧见有一妇人冲过来撞到了杜云萝,混乱之中,若非这位公子相救,姑娘大约已经落入放生池了。
后怕不已的锦灵想护主,只是周遭乱哄哄的,人人都围到池边去看那落水妇人,她一个往外挤的小丫鬟难以脱身,等好不容易钻出来了,就见自家姑娘摔坐在地上,梨花带雨,而那位公子,丝毫不避讳地直溜溜瞧着。
“姑娘,”锦灵挡在杜云萝身前,二话不说抓起地上帷帽,掸了掸尘土,替杜云萝遮面。
杜云荻也从人群里挤出来,拱手行礼道:“见过世子。”
锦灵动作一僵,转过头去仔细一打量,恨不能挖个洞钻下去。
这公子,分明就是姑娘雕刻的花瓜上的擂鼓人,是未来的姑爷!
锦灵贴身伺候杜云萝,自家姑娘的心思看得最是明白,她这一打岔,生生打断了姑娘与姑爷说话,真是……
穆连潇拱手回了一礼。
“多亏世子相救,若不然,五妹妹就要落水了。”杜云荻恭谨道谢。
穆连潇笑着微微摇头,垂下眼帘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杜云萝,刚要说话,就听背后有人唤了声“阿潇”。
与他同行的少年人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位锦衣少年恰恰是杜云荻的同窗,奇道:“云荻,这是你五妹妹?那岂不就是……”
说罢,漂亮的桃花眼往穆连潇那儿一瞟,引得几人都笑了。
另一位黑衣少年郎抚掌道:“猜猜阿潇在想什么?”
“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锦衣少年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几分善意的打趣,“早知道是未过门的媳妇,刚刚才不松手呢,害得人家摔着了。这一下,摔得不轻吧?”
不得不说,锦衣少年猜对了。
穆连潇就是这般想的,他只觉得耳根子发烫,却又反驳不得,知道这些人是越理会越热闹,干脆当作没听见,弯腰问杜云萝道:“是不是扭着脚了?”
定是扭着了吧,若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厉害。
杜云萝也将少年们的打趣听得真切,脸红之余,心中又暖暖的。
之前事发突然,穆连潇出手相助,只是碍于男女大防,不敢扶着她站稳,拉了她一把就松手了,虽是让她一屁股摔在地上,但总比落入水中强上千万倍。
心善,却又不会忘了自己已有婚约,不愿一不小心闹出些话题来,反叫在府中待嫁的未婚妻受人指点。
她的世子,从前就是这样一个人。
杜云萝噙着泪水,抿唇笑了。
赵嬷嬷带着婆子们围了上来,见此情景,暗道不好,这个状况,若是叫人添油加醋说出去,可是不妙啊。
待听杜云荻介绍了穆连潇,赵嬷嬷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戒备,恭谨行礼。
赵嬷嬷伸手要扶杜云萝,杜云萝柔声道:“妈妈,我的脚踝扭了。”
声音软糯婉转,落在耳朵里,动听极了,只是那句话让穆连潇神色一紧,他果真是害她伤着了。
紧张不已的赵嬷嬷蹲下身来,试探着握住杜云萝的脚,痛得杜云萝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嬷嬷见此,道:“姑娘,脚上的伤要快些瞧瞧,先让个有力气的抱您回厢房太太那儿去,这儿留两个人手,等池边事了了,由她们来放生吧。”
杜云萝自是点头应了,赵嬷嬷招呼了一个粗壮的婆子过来。
婆子道了声“得罪了”,一把抱起杜云萝,往厢房去。
杜云荻冲穆连潇和几位少年行礼,转身跟上去了。
穆连潇站在原地,注意到地上有什么在发光,蹲下身一瞧,是一颗小巧珍珠。
今日杜云萝的头发上簪了一排小珍珠,定是刚才帷帽落下时一块掉下来的,穆连潇捡起捏在手中,不由心思一动。
“我送她回去。”穆连潇匆忙与几位好友说了一声,不顾那一阵哄笑声,快步追着杜家兄妹去了。
杜云萝忍着脚痛,心神都还在穆连潇身上,不住越过婆子的肩膀往后看,见穆连潇蹲下又起身,她正疑惑,却见穆连潇快步赶了上来,她眉梢一挑,暗暗欢喜起来。
杜云荻听见后头脚步声,见来人是穆连潇,一时有些诧异。
“那位妈妈说,伯母也在寺中,于情于理,我都要去问个安,”穆连潇说完,往杜云萝那儿看去,只是那双眸子被挡在帷帽后头,他看不真切,“是我害她伤了脚,总要与伯母说一声的。”
当时,杜云荻虽然站在几米开外,但事情经过他看得清清楚楚,穆连潇是出手相救,杜云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