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子心里那个惊叹啊,自从这个叫沈莙的小丫头出现在督主的视线里,总能让他产生一种自家大人的脾气越来越好,底线越来越低的错觉。可只要旁的人一以身试法,姬浔却还是以从前的铁腕手段来处理,不仅没有宽宥的苗头反而是积威更甚。于是在自己放松警惕被狠狠收拾了几次之后,小云子终于惨痛地意识到应该把和沈莙在一起时的大人和平时的大人分开来理解对待。
在沈莙处理完最后一批文档的归类之后,揉揉后颈,终于注意到了在外头僵硬着的小云子,那一瞬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思及自己今天所有的劳累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撺掇着把她弄到姬浔跟前受罪沈莙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小云子瞪着眼睛道:
“云总管怎么不进来,站在外头吹风做什么?”
被姬浔飞来的眼刀一震,小云子撩起衣摆就谄媚地进了门,
“请大人安,小的方才在处理选秀的一些琐事,因而没能来向大人回禀,望大人恕罪。”
听着这一段冠冕堂皇的借口,沈莙一面揉着肩膀一面在心里表示对小云子的鄙夷,殊不知她这副‘瞧不上’的表情都被姬浔收入眼底。
小云子单跪在地上,内心忐忑地等着姬浔发话,这中间的等待时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以至于沈莙都开始好奇地觑探着姬浔的反应。
傍晚的霞光打在‘九千岁’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苍白剔透的皮肤上投下一大块阴影。沈莙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左脸,其间弧度无一不是俊逸而又美好,这样的容颜迷醉到让沈莙在这样不合适的时间里看呆了,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昏黄的流光在姬浔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姬浔早早的就察觉到了落在自己侧脸上的痴迷视线,照着他以往的脾气,若是有人敢这样看他非得叫死刑监剜了那人的眼珠子,可是当他偏过头去对上那双脉脉如水的双目竟是破天荒地没有半分不虞,直到沈莙回过神来懊恼地垂下头时他甚至心情颇佳地弯起了嘴角。
“沈赞善这样盯着本座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三番五次冒犯本座,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小云子等了半天,好容易听姬浔说了一句话,偏那句话却不是对自己的处理,霎时就郁闷地抬起头来看看情况。只见那位‘沈赞善’此时低垂着脑袋,连脖子都憋红了,一双手局促地交错在腰带处不住地缠着飘带,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姬浔眼见,顺着沈莙的视线便看到了她手腕上拢着的哪只粉色玉镯,伸出手来用两指指尖勾着玉镯的内壁将沈莙的手抬了起来。
沈莙一时被姬浔弄得有些头皮发麻,不安地缩回手来藏进袖子里,姬浔对她这样鲁莽的动作也没生气,反倒是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地在沈莙头上揉了几下,
“本座现在要处理底下的人了,你的活儿干完了就回宫去吧,明日清晨依旧到这里来算账。”
还没来得及从姬浔摸头的动作带来的震撼中抽离出来,沈莙立马又被他的一句话弄得心情起起落落的。
姬浔不追究自己方才的失态是很好,终于能回宫了也不错,可是为什么还要加后面的那一句话呢?
“大……大人,今天……不是把账都算完了吗?”
姬浔笑看沈莙皱成一团的笑脸,语气笃定道:
“这就是沈赞善误会了,今日解决的还只是这一整年內庭和官营开支十分之一,另有前朝祭祀礼仪,朝廷各部的开支还未整理,账房里那些奴才躺着的这些时日可要辛苦沈赞善了。”
姬浔嘴里说着‘辛苦’,可从他脸上胁迫的表情中却看不出丝毫诚意。沈莙心如死灰,方才欣赏姬浔容颜的闲心是半点也没有了,耷拉着肩膀,脚步沉重地往前挪着身子下楼去了。
等她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视线里之后姬浔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就回到了面无表情,小云子倒是堆出了一张狗腿十足的笑脸来。姬浔对着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现在你也学会阳奉阴违了,好得很呐!滚出去领二十个板子,别杵在这里惹得本座心烦。”
小云子一听只要领几个板子这事儿就结了,喜滋滋谢了恩,猫着腰出去了。
再说沈莙那边,回宫之后自个儿生着闷气,想到往后一段时间自己日日要去做西厂做苦力就心塞。上阳宫里的宫人来回穿梭,大家看起来都忙得不得了,沈莙先是回自己房里呆坐了一会儿,后又想起今日在姬浔那处见过的忍冬,也不闲着了,稍稍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往忍冬的住处去了。
夜间风大,沈莙握着手呵了两口热气,见忍冬房里还亮着灯,未作多想便推门进去了。宫人们的住处是四人一间,里头除了正在洗头的忍冬另有两个未去当值的良使坐在一处说着话,见又女官进来,两人都起身行了礼。
沈莙没料到屋里还有别人,更没料到忍冬散了头发正在擦洗。这样一来她怎么好和忍冬说话呢?
那两个良使见沈莙久久不开口,一时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心里不住打着鼓。沈莙思考了一番,跑到忍冬跟前,拿两块干布替她包好了头发,拉着她的手道:
“我许久没见你了,你随我去我的住处坐坐吧,我替你抹膏子。”
忍冬看着沈莙对她挤眉弄眼,一时间有些无言,熬不过在她左摇右摇,最终还是穿好了衣服同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