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几日,沈莙便觉得自己听了几日墙角。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是她关心的,甚至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故事的主角是谁,可是旁桌的人一点不会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
倒也多亏了这些业余活动,沈莙知道不少关于楚鄢和楚门的事,比如楚鄢已经在她们到荆州之前便回到了武陵郡,如今在城中郡守府一面养病一面着手处理这些日子耽搁下来的公务。她隐约觉得陆铎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且这打算和武陵郡,和楚鄢有着莫大的关系。
沈莙一直盼着能听到关于姬浔的具体消息,可那毕竟是姬浔,任何真正有价值的内容都不会叫武陵郡这些鱼龙混杂的江湖人士或者悍匪知道。可是就在她隐约有些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又得到了她最不想知道的那一类消息。
那日她和陆铎在较靠近武陵郡腹地的县城里寻了个看起来最热闹的酒楼,坐在二楼最隐蔽的雅阁里用午膳。
沈莙的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陆铎一路放慢脚程悉心照料也使她渐渐有了精神。胃口好了,即便武陵郡的厨子没什么出色花样也吃得多了。陆铎自然是高兴的,自己倒不怎么伸筷子,只是将沈莙爱吃的几道菜推到她跟前。
雅阁外头自然人声嘈杂,沈莙原打算专心吃自己的,然而姬浔这两个字从外头一传进来便令她夹菜的手一顿,连带着陆铎也停下了动作,皱起眉头听着。
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粗哑至极,
〝嘻嘻,你不晓得,现在要变天啦!西面那个劳什子南诏王,平日在南边地盘里好不威风。他都成了南边的土皇帝了,怎的还不嫌多,以后想要做真皇帝啦!〞
沈莙凝神听着,这时候有另一个男子答腔,
〝他要做皇帝就做皇帝啦?!老子可不答应!〞
周围忽地哄笑开来,都打趣谩骂道:
〝你也不瞅瞅自己这尖嘴猴腮的样子,那瑞王说自己不答应还有点子道理,你他娘的算老几?〞
后来搭腔的男子被人驳了脸面,果真就恼了,直嚷嚷道:
〝狗屁瑞王,分明是个阉人,前几日忽地就成了南诏王那边的一个什么公子。怎的这男人的根没了竟还能在长出来不成?一个阉人和那南诏王争?笑话!这什么瑞王就是个软泡,一到要打仗,还不是得仰仗一个娘儿们的家底?可惜了了,一个阉人居然可以娶妻!〞
他的话叫旁边的人听了去,许是此人一直不怎么靠谱,光嘴上说说,听不下去反驳的更加多了。
〝那瑞王是你给割的身子不成,就你知道他是个阉人?人家有权有势,那在京城里也是个土皇帝,要我说,这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可别把话说满了!再来,退一万步说,他是阉人又怎的,你看那扬州第一的美人儿不照样和她定亲了?人家姑娘宁可要个阉人也不要你,可见你连个阉人也不如!〞
这话说得讨巧,周围立马附和声一片。那男子自然不甘心咽下这口恶气,声音都拔高了,
〝我看那小美人儿压根就不是自愿的,就是那阉人仗着权势强要了人家妹子!他要和南诏王打对头,看上了北堂老头儿的家底儿!这是即图财又图人!〞
人群中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听语气像是对这男子极为不屑,
〝你这猢狲又在胡说!别的不提,这所谓九千岁光在京城的宅子里就有无数价值连城的东西,许多你别说这辈子能够有一件,看一眼都不能够,会缺北堂家那点子钱财?谁贪图谁还没准,焉知不是北堂老头想他的权势?再说了,既然那瑞王就是姬莯,他和北堂瑛早在十多年前就定了亲,人家互相看对了眼,你情我愿,和你什么干系,管的倒宽!〞
那男子之前还挺硬气,如今这女子一开口却像是被人那捏住了命门,嘟囔几句就蔫了。酒局不多时又恢复热闹,不过之后的话题却是在讨论北堂瑛的容貌是否真如传闻那般出众以及神秘的瑞王究竟是副怎样的尊容。
早在听到关于扬州的话题时陆铎已然心道不好,下意识地便去看沈莙的反应。
外头热闹喧哗,倒是个年末的气氛,沈莙此时却听不进那些嬉笑怒骂了。她定定坐在桌旁,脑内嗡声一片,心里千百思绪绕作一团,一时理不出个头来。陆铎见她一动不动,握着筷子的手却收紧到青筋突起,看起来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脸色却白了一个度。他心里难免担心,伸手握住了沈莙极不自然地摆在一边的另一只手,沉声道:
〝她们说的未必是确切的消息,其中必有什么岔子,你既然决心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不要折磨自己,也该试着相信那人。〞
沈莙蜷紧的手指舒展开来,那双木筷就这么顺势滚落桌上,其中一支甚至摔在了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不算清脆的声响,被外头欢声笑语掩盖,没有人注意到。
〝我知道。〞
沈莙轻声细语地回道。陆铎听她声音没什么古怪,正要稍稍松气,却见眼前人骤然向前一栽,闷头一口鲜血喷在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在老家,电脑不在身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