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爷子九旬过五,头发花白而稀疏,面上的皮肤松弛而褶皱,刻满岁月的痕迹。
南宛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轮椅里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西庄运河发呆。
薄国阳身边的孙副官陪在老爷子身边,替他拉了拉盖在腿上的羊毛厚毯子。
抬头,见穿着白色衣裙的南宛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这就是薄家新纳的少奶奶。
他向她敬了一礼,“是少夫人吧,辛苦您过来,老爷子就交给您照顾了。”
南宛走过去,向他颔首,然后接过坐着老爷子的轮椅。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爷爷的。”
“辛苦少夫人了,听说少夫人还是学生,所以首长说不会麻烦少夫人太久的,过两天等他处理好了手边的事务就将老爷子接回去。”
再向南宛挥了一个军礼,孙副官踏着正步仰首挺胸地走远了。
南宛推着老爷子往回走。
正值清晨,九月底的阳光不强烈,透过路边的繁树照射过来,有一丝暖意。
老爷子觉得身上稍微舒适了一些,颤颤巍巍伸出了那双干燥的长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了拍南宛放在轮椅上的手。
“阿黎。”
南宛怔了一怔,“爷爷?”
“阿黎,你好久没来看爷爷了,这些日子去哪里了?”老爷子想仔细瞧瞧自己的孙儿,奈何扭不过头去,只能艰难地轻拍她的手背,“阿黎,阿黎,来,过来爷爷这边看看,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南宛停下步子,转到轮椅前蹲下身子,凝视老爷子的眼睛。
“爷爷,我不是阿黎,我是阿黎的未婚妻阿宛。”
“怎么不是阿黎呢?就是……阿黎啊!”
老爷子颤颤伸出手,想要抚摸南宛的脸,南宛靠过身去握住了他温暖干燥的手掌,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是,我是阿黎,爷爷,我来看你了。”
老爷子听了满足地笑起来,老眼浑浊而泪光闪烁,握紧了南宛的手,嘴里不住唠叨。
“爷爷就说是阿黎,除了阿黎还会有谁呢?你看,我们阿黎啊从小就爱穿白衣服,头发很黑很亮,眼睛也很漂亮,笑起来多叫爷爷疼爱啊。阿黎啊,是不是最近功课繁忙,所以一直没来看爷爷?”干燥的手指温柔拂过她的脸,“好像瘦了,阿黎,上学是不是很辛苦……”
“爷爷……”
南宛捂住嘴巴,眼里泪光一闪而过。
她突然记起来,她爷爷去世之前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唠叨她小时候的事,她跪在爷爷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阿宛,别哭,爷爷去给你买你最爱喝的豆浆……”
爷爷念叨着这句话握着她的手安详地走了。
回忆漫起悲伤,南宛反握住老爷子的手,将额头抵上去,蓦地悲恸哭了起来,“爷爷,对不起,阿宛对不起您,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慈爱地轻拍她后背,轻声安抚:“傻孩子,没关系,有爷爷在,别怕,爷爷护着你,你爹也休想打你骂你,哎呦,孩子,快别哭了。”
南宛听着耳边一遍遍的安慰声,伏在老爷子膝上颤颤抖抖哭了个昏天暗地。
*
薄家把薄老爷子送来西庄静养的事皇信也知晓,他担心南宛一个人照顾不了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爷子,故派人将老爷子接到了皇家武馆。
南宛知道小叔叔的用意,但依然自己每天伺候老爷子的饮食。
“怎么说都是薄黎的爷爷,妈说没多少日子了,也说过不了几天等处理好了闵安的事务就把爷爷接回去,但是到底我心里不舍得,想趁着有空好好照顾爷爷他老人家。”
她没能照顾好去世前的爷爷奶奶,所以现在想将这份愧疚弥补在薄老爷子身上,所以一切该她做的,她绝对不假手于人。
皇信知晓她的心思,也知道闵安那边发生的大事,此刻看着南宛平静的面孔,他又担心起她以后的归宿。
“阿宛,你知道黎爷的事吗?听说他又杀了人……”
“不是杀人。”南宛打断他的话,“小叔叔,薄黎没有杀人,赵矜是自杀的,与他无关,那些都是假的。”
“即便都是假的,但是除了你们,会有人相信吗?”皇信皱起眉头,“薄首长虽然有权,但是他能包庇一个两次杀人犯科的罪人吗?公众怎么想,法律怎么办,你觉得他还有未来吗?”
闵安闹了个满城风雨,s市也隐有传闻,闵安薄家的黎爷要被收押查办。
“不会的。”南宛望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睡着了的薄老爷子,垂在身畔的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不会那么严重,公安和司法机关会查清楚赵矜死亡的真相,况且有爸在,他不会被查办的,他自己也说过,没有关系的……”
“阿宛。”皇信面有不忍,“如果是薄首长自己想要惩治黎爷呢?”
南宛霍的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她几乎要尖叫起来,“不可能的,那是薄黎的亲生父亲!”
“阿宛,你冷静一点。”皇信连忙伸手按住她肩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太绝望了,你和黎爷还没有正式领证结婚,所以你不算他的家人,所以……”
南宛愣愣看着他,“小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以和薄家退了这桩亲事。”
“不可能!小叔叔,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阿宛,你要为你自己的将来考虑,黎爷如果真的因为这次的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