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里尽是脆弱,无助。
薄黎眼里显出一丝不忍。
他想象过无数次她得知真相时的表情,却没有一种会是像现在这样让她自责到几欲崩溃。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这段话曾经是南宛在他失落时告诉他的,现在他同样告诉给她。
“你的记忆是你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把它夺走,我却让沐无花消去了你的这段记忆,我很抱歉。”他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托起她满面泪意的脸,认真凝视她漆黑而迷蒙的眼睛,“但是我很庆幸,在我保护下的你成长得这么好,有一颗善良而坚韧的心,也有一个踌躇满志的愿望,最重要的是,你的心里一直记得我。”
所以他背负了她的罪恶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假如当年传出杀人的是她,那么以她那时候的家世,无疑会毁掉她后半生的命运。
当时的薄黎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看到那个抢钱的男人倒下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护阿宛不受伤害。
所以他毅然成了一个“杀人犯”。
成为杀人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看清了鹿苑里一些肮脏的人和事。
所以南宛庆幸,他也庆幸。
“很多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上帝的强大,他总是能把你耍得团团转,让你兜转一圈才发现你曾经距离地狱和天堂都那么近。”薄黎伸手拂过南宛的后脑勺,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但是阿宛啊,也有一些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命运,属于你我的命运,它很强大,我们反抗不了,就只能安然接受。但是接受了呢,你看看,我们现在过得都很好,不是吗?”
他轻拍她后背,语声柔得像天边的云团,“别哭,阿宛,千万别哭,你应该笑,笑我们还能在一起。”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都遇不到南宛了,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只能在四十来岁的时候随便找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就此结婚生子度过余生。
而南宛伏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深深感动的同时突然想到八年前,她在西庄镇接待了薄黎的时候,他问她:“你父母呢?”
南宛回答:“我爸妈都在闵安市呢,爷爷奶奶说他们在那里住着大房子呢!”
“为什么不接你过去?”
“奶奶说时机还没到,过两年他们会接我回家的!”
十四岁的南宛说起自己那未曾谋面的父母总是一脸灿烂和期冀,却没想到多年后她终于被亲生父母接走的时候,自己会面临巨大的难堪和选择。
闵安市于她而言并不是个逍遥窟,而是一个大火坑。
多年以后,她也庆幸自己在那个最举步维艰的岁月里遇到了薄黎。
那个曾经暖如春阳的翩翩少年,即便在七年后变成了冷酷狂霸的毒舌黎爷,却依然成为了她唯一的救赎。
也许这就是命运,属于她和薄黎两个人之间的命运。
*
外头的天还是黑色的。
薄黎坐在床边,南宛坐于他身后,伸手褪下他身上的黑色衬衣。
一片布满深浅疤痕的男人脊背*呈现在她眼前。
薄黎的皮肤是很好的,白皙又洁净,可是独独背后这一面,像一块被摔裂了无数道碎痕的美玉,崎岖满布,触手粗糙。
南宛的眼泪又浮起在眼眶,“阿黎,疼吗?”
“现在自然是不疼了。”薄黎重新将衣服穿上,回头瞧着她,“你别自责,这不关你的事,是薄首长下手狠。”
南宛心里更难过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我说了,我是一个男人,该背的责任我自己背,与你无关。”
“傻子。”南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吐出这个词,“你才是一个傻子。”
“当年是太傻了。”
薄黎自嘲一笑,傻到差点被赵云芝陷害。
他伸出两指触到她锁骨下方的位置,“我记得当时你这里也受伤了。”
当年那个歹人太厉害,他们两个联起手来竟然也打不过他。
薄黎伤了眉头,南宛伤了肩膀。
“要是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让你担这份罪。”南宛心疼地伸臂抱住他。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替另外一个人担下杀人的罪责。
一个人,又得有多大的忍耐才能受得住两次毒辣的鞭打。
面对世俗苛刻厌恶的眼光,他依然仰头挺胸笑看这个世界,虽然笑里多了一份狂狞和残暴,可他骨子里依然是一个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的好人。
从少不更事的薄家太子爷到雷厉风行的闵安黎爷,再到黑道残酷狠辣的天堂老大,薄黎这一路走得多么艰辛?
南宛心酸的同时又无比骄傲,这个神一样的男人竟然是她相识了整整八年的未婚夫。
她的男人啊,她这辈子都放不开他了。
“傻子。”薄黎轻笑一声,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怎么做?
毫无疑问,他还是会选择替她担下这份罪。
*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薄黎告诉南宛他会亲自护送她回国。
南宛很惊讶,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大事。
薄黎嗤笑:“什么大事儿,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