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秋风,反正到处都是烟雨蒙蒙。
有些冷,柳尘很是乏力的紧了紧身上的破袄,不对,是鱼太玄!
三生路上,陈丘确定了他灵魂里的脆弱人性,也让他,回到了过往,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恍如隔世,最后一次行走在东陆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上,他想活得像柳尘……
哗啦啦的雨,打湿了柳尘眼前的世界,呼哧哧的风,入眼全是残破的废墟。
早已倒塌的土砖斜墙后面,蜷缩着衣不蔽体的少年,看不清男女,也猜不透那泥泞遮掩下的悲伤面容。
柳尘驻足犹豫,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满了污水,区区十来丈远的小路,却很是认真的弄脏了柳尘的衣袍,刺骨的冷风,让他很难受,难受得连笑容,都变成了阴霾。
“你为何不去山的另一边躲雨?”
站在浑身颤抖的少年身前,柳尘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不去……这是我家!”抬眼冲柳尘微笑,少年指了指两人周身的残桓断垣,那样的笑容,不像是无知,更如同倔强得理所当然。
“你的家,何人所破?”
“鱼太玄!”
“哦!”
突如其来的心如刀绞,柳尘缓缓后退两步,挣扎着,转过了身去,一步两步,踢踏着,踉跄着,他又一次走进了倾盆大雨之中。
“你要去哪里?”见柳尘要走,少年赶紧站起身来,贴在湿漉漉的矮墙边角,那瘦弱单薄的身形,于疾风骤雨中摇摇欲坠。
“我去杀了鱼太玄……”
“杀了他……你还回来么?”
“我没有家,无处可回!”
“你有家!”稚嫩的尖叫,划破了远空的琉璃,风未停,雨未散,貌若幼兽的人族少年陡然站直了身子,扬声冲着柳尘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我认得你,你是柳尘!”
“……”没敢回头,也分辨不出脸上的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惶惶沧澜郡!威威沧澜王!夜来孤山雪!黎明沧澜光!”或许正是那一些声嘶力竭的咆哮,让柳尘的脊背,在雨中逐渐挺拔起来,“我爷爷,是你的战士,他死在了苍山花海!我爹爹,也是你的战士,他死在了函谷关前!而我,将来也会是你的战士,你的家,是东陆,不论胜败生死,你必须回到我们的身边!”
……
走过了风雨,走向了晴空。
万里如洗的暖光之下,柳尘褪去了皮袄,他有些热,恰似记忆里无比深刻的繁夏。
这里是樊城,虽然柳尘读书不多,但城门口那两个写满了岁月的大字,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镖局已经关门了,有蛛网烟尘,越积越厚,就像是时光带走了樊城的雨,流年也忘却了樊城的年少……
酒楼也不知去往了何方,没有了老掌柜将旧算盘敲出的节奏,也没有执壶小二的口若悬河……最可惜的是,曾经最美丽的姑娘,也走失在了归人伤痕累累的心房。
赌坊召旗飘飘,跌落在青石板路上的骨牌,怎么等,也等不来游侠儿的欢笑……
推开了满是铜绿的清脆,走进那草木深深的旧屋,没有残灯,也没有倾塌的山门,这是游侠儿的开始,笑着笑着,他又浪迹了一生……
落魄孤城,有人离开,没人再来……
……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没了瘦马,白发苍苍,人在天涯。
再来镇的溪水依旧清澈,林海雪原的皑皑,还是如昔绝美。
细数着小院花树上的一圈圈年轮,远处的七里香,却再也没有带来佛国的梵歌。
柳尘从屋内搬出了一把矮凳,来到了断崖前坐了好久,他看到了孤山,也看到了雪,也不知这个时候,朝歌是否会灯火阑珊,他想再看那一场舞,月下良人,寒夜空远,自在人间逍遥游……
……
等到天微微亮,柳尘从北境雪夜中睁开了眼睛,猛回头,他来到了南方。
望龙台上有松,松下有水。
水过斑斓,溯流上山,山上有桃花,花开正艳。
停留在万里桃山的粉红下,再也没有了佳人倾城倾国的回眸,也没有了远遁红尘的大侠,大侠在煮酒,佳人焯青梅。
唱一声青梅煮酒论英雄,叹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
刀光剑影身前过,空笑身后赢虚名。
……
唯一可惜的是,再往南走,柳尘也找不到笑语欢歌的天空之城,或许那一年,天空之城的笑声戛然而止,或许那一年,天空之城流干了血泪……
那一年,柳尘站在看台下,冰皇的惊艳,终于让饱受折磨的妖域拥有了信仰。
那一年,火王捏碎了拳骨,心碎了母亲的眼泪,他会变强,越来越强!
那一年,天空之下有龙族二尊,那一年,风起南洋,万王之王!
……
书院的十八号院。
老槐树花开花落,迎来送往了一切的微笑和悲伤。
那面被破开的高墙,却没了青春的嬉笑,听不见时急时缓的木鱼,也看不见琳琅满目的山集,柳尘像往日一样,懒懒靠在了藤椅上,他想开口,又怕这一开口,也唤不来厨房里的炊烟,还有扑在他怀里笑声傲娇的姑娘。
他想再看一眼守刀依旧,他想再听一声不动明王,他想回到那些年,淋一场落地生根的雨……
天玑榜上的姓名,陌生了柳尘的眼睛,那些熟悉的名字,好像来过,而最终,他们又远走高飞。
走过东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