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介领命离开,崔腾道:“他说得没错吧?几个百姓冲撞城门而已,的确不算大事,陛下何必放在心上?”
在眼下这种时候,哪怕只有一个人大白天冲撞城门,韩孺子也不觉得是小事,看着崔腾,问道:“花虎王为什么敢带着十几个人来晋城救父刺驾?”
崔腾被问住了,“他……傻呗,不自量力。”
“他一点也不傻,他敢来,肯定是因为云梦泽将子救父这种事看得很重,他不得不来,而且是自愿前来,否则的话他在云梦泽就是人人唾弃的不孝之人。”
崔腾嗯了一声,没明白这跟冲撞城门有何关系。
韩孺子是在解释给自己听,“勇士背后必然有一群尚勇的同伴,商人身边必然有一群逐利之徒,百姓大白天就敢冲撞城门,必然是因为城内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出城投降匈奴,敢做的却是少数人。”
崔腾冥思苦想,隐约觉得皇帝的话有道理,却又没怎么听懂。
韩孺子看向角落里的孟娥,她显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平定城门之乱的将军很快到了,那是一名少年,看上去比皇帝还年轻,身穿盔甲,因此向皇帝抱拳行军礼,“城门校尉谢存拜见陛下。”
“平身。你是赞侯的儿子吧?”
皇帝居然认得自己,谢存很是意外,“是,陛下,赞侯正是家父。”
韩孺子点下头,前来晋城的路上,权贵子弟们曾经轮流指挥仪卫营,韩孺子借机观察,对数人印象不错,其中就有这位谢存。
谢存年纪不大,安排行军却是井井有条,而且执法颇严,赞侯一家早已失势多年,却没有权贵子弟敢欺负谢家的这位少年。
“嗯,说说城门之事。”
“是,陛下。大概半个时辰之前,城中百姓向东南门聚集,大概有三百余人,我在城门上看到之后,带领十名士兵下城,不许百姓靠近城门。一刻钟之后,五人受到蛊惑,突然冲向城门,我放过那五人,与士兵挡住后面的百姓。那五人跑出一段距离,发现身后无人跟随,调头又回到原处。我们冲进人群,百姓一哄而散。”
韩孺子点头,觉得谢存处理得不错,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抬手示意他继续。
“我派士兵跟踪了两人,发现他们是代王府的仆人。”
韩孺子微微扬眉,意外的不是代王府又有仆人想要投降匈奴,“你为什么认准那两人有问题?”
“别的百姓都比较激动,也比较害怕,尽可能与熟人站在一起,那两人却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跟谁都能搭上话,但又不像是认识每个人,所以我怀疑他们是挑唆者。”
“好。”
在刘介的示意下,谢存躬身告退。
等人走了,崔腾道:“这个小子不错啊,陛下不给他升官吗?”
“不急。”韩孺子传召刑部主事张镜,命他与晋城衙门一道调查代王的家眷与仆人。
代王惊吓而死,家中财物被邓粹抛出城外,全家上下看样子都很不满。
城内人心不稳,皇帝本应亲自出面安抚,可他现在还不能当众露面,万一消息传出去,说皇帝完全没有中毒迹象,花缤等人就会失去匈奴人的信任,邓粹也就危险了。
韩孺子必须等待。
直到夜色降临,匈奴人并未做出攻城的准备,这是一个好兆头,韩孺子心中稍微踏实一些。
可是花缤和桂月华也没有如约返城,接下来两天,他们就像是失踪了,地道中毫无动静,邓粹更是生死不明。
邓粹出城的第三天,匈奴人又击溃了一支大楚援军,这回战斗发生在城外十里之外,站在城头就能清楚看到。
战斗结束,匈奴照例耀武扬威一番,在护城河岸边树起几根柱子,上面悬挂头颅,花虎王被押上城头,认出其中一颗属于桂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