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头了,再用力,再用力。”
“快,快,再来碗红糖水。”
“赶紧用力,再用力。”
“好,好,看到头了。”
不十三平方的土房内,一张木床上躺在一个怀了八个多月大肚子的妇女,艰难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三个妇女当中,其中一位年龄偏大的,有条不愫的指挥着,嗓门大的,连外面三个小孩,一个大人都更加急切。
民间广泛流传着的一种说法:七活八不活。
偏偏,下古村路强家老婆,这肚子满八个月。好巧不巧就选择了在中秋节这天。还好,是在农村,这孩子是在哪都能生,叫来帮忙的也全都是自里家里人。
从早晨五点开始痛,到现在都三个小时了,里面还是大喊说只看到头。大家都急死了。
“用力,再用力!”
“很好,出来半个身体了,再加把劲。”
“生了,生了。”
激动的声音,随着后面的两个字,瞬间,整个房间就静了下来。
“怎么是个女儿呀?”
“唉呀,怎么又是个女儿呀?”
躺在床上的张一梅,听到婆婆的话:怎么又是一个女儿?
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更是没有了,怀孕八个月来的喜悦了,更像是一种悲哀。
眼角的泪不住的流,嘴里也是喃喃的重复着婆婆的话:“怎么,怎么又是个女儿呀?说好的儿子呢?大家不都说是个儿子吗?”
“妈,这,这孩子怎么不,不哭呀?”谢五妹虽然对弟妹又生了个女儿而同情,可是她离婆婆是最近的,小婴儿在婆婆怀里,像个死胎,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爱玲这会也跟大嫂提醒着婆婆:“妈,你赶紧拍她屁股呀,赶紧呀。”
-------
“清河呀,你怎么才回来呀?你爸,你爸他一直在等你呀,一直在你等你呀。”张一梅哭得全身都要虚脱了,明明已经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可是看到自己的女儿时,还是忍不住对她埋怨起来。
这个自己老公从小当儿子来养,宠到大的女儿,居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老公知道自己不行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他最心爱的女儿,见最后一面。
一等就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是走也走回了呀;老公在走的时候,心不甘不愿的,眼睛都闭不上。
这做女儿的是多不孝呀!
路清河眼睛赤红,跪在黑色的棺材面前,随着妈妈又打又骂。身边全是哭声,骂声。
她知道,她活该!这些她都该受着!
她哭着对棺材里的人说:“爸,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对不起,您起来看我一眼吧。我知错了,真的错了。”
我不该不听您的话,不该与你呕气,不该三年不跟您们联系。
我不该为了气你,弄出个未婚先育。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选择了那个人,嫁到外省,被富贵迷花了眼。
我不该作,不然怎么会连回家的车票钱都没有?
又怎么会赶不及见您最后一眼?
“爸爸,清河错了,您起来呀,起来再看我一眼吧。我全听您的,我呆在家里,给您当儿子,给您养老,给您撑腰,您起来吧。”
“别丢下我不管呀,爸,你别不管我呀。我不会做饭,什么也不会,那个人和女儿也都不要我了,您再不要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呀。”
在一片哭声中,冲出一首瘦矮的身影,抓住路清河就是死劲的打,一边打一边哭一边骂:“还我儿子来,还我儿子来。你个扫把星,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来者正是路清河的奶奶,人生不能承受之痛,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个姐姐和妹妹,都拦在路清河前面时,她站直了身体走到奶奶面前,跪下:“奶奶,你打吧,你打死我吧。我错了,我爸走得不情不愿,我去陪他!我去陪他!”
路清河面对奶奶的辱骂,她不躲不偏,把头伸向前奶奶,而老人,真的就把那长长的扁担,狠狠地砸在路清河的后脑上。
瞬间,整个丧礼上的人都有那么几秒中,看到路清河倒在血泊里,回不过神来。
“小四,小四。”
“哇啊,啊啊啊!”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叫医生。”
哭叫声,惊吓声,路清河甚至都感觉不到痛。只是想着,这样也好,能陪着爸爸一起去死,也好,也好。
只是,为什么屁股好痛?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
路清河不甘心的哭了起来,委屈,后悔,自责。
------
“哭了,哭了,好了好了,终于哭了。”
“天哟,我都以为是个死胎!”
“唉哟,这日子怎么过呀?怎么又是个女儿呀。我可怜的儿子呀,怎么就又生了个女儿呀。”李陈丽听着自己怀里出生的小女孩儿哄亮的哭声,一点也没有从‘死胎’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她甚至狠厉的想着,死了就好了。
怀胎八月生下来的孩子,可不好养活。
那盼了小儿子八年的孙子,就这样变成了赔钱的孙女,她为自己感觉不甘,为儿子感觉不公。都怪这个媳妇,怎么这都第四胎了,还是个女儿,扫门星呀。
“唉哟呀,家门不幸呀,强呀强呀,赶紧把这个短命的女孩儿,送走吧。”把新生的小女孩儿扔给自己的大儿媳,甚至都不帮小儿媳清理,就出来,对着小儿子下令。
从土房里传来自己媳妇的哭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