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
对面暗光变得柔和,接着慢慢地退掉。
不再暗。
无名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被汗水浸得湿漉,
无名仍攥着剑,冷冷对残剑说:
你已败!
无名冷冷说:你把我看成朋友?
残剑不说话,慢慢点头。
无名又说:你也把长空看成朋友?
残剑不说话,点头。
无名说:所以,你败。
残剑默默点头。
无名说的叁句话,均像毫无来由,但残剑像很明白,逐一承认。
无名本来可以不往下说了。
无名却感到有一股气冲在喉咙,忍不住往下说!
无名说:你受飞雪一剑,冲秦军大阵时又负箭伤,重伤之馀,只能勉强对我出一剑!
残剑看着无名,没有表情。
无名说:你剑意发出时,已罩住了我的快剑,如你当时出剑,两强相决,必有一死,死的是我。
残剑默认。
无名说:可你没有出剑!
残剑默认。
无名说:因为你不忍!
残剑默认。
无名说:你不忍,是因你手中之剑,已练到不杀之境!你虽不愿让我去刺秦,但同样不忍杀我,不忍毁掉长空对我的捐献!长空断臂,使你不忍,令你敬重!
无名很少会说这麽多!
但喉咙的那口气抵得他不得不说!
因为那口气──很热!
因为无名发觉,残剑其实把自己和长空看作──朋友!
难道长空、无名、残剑叁人不很相像吗?
叁个人都一样重承诺、守信念、意志坚强。
残剑心中,其实敬重长空和无名,所以才出不了剑──好剑客可以杀敌,但决不会伤朋友。
残剑看着无名,眼中竟然也有一种热──
残剑感激无名说破──有些事情,说破了未必不好。
残剑孤独,需要别人说破。
所以,残剑心里也热。
风停。
静。
等。
等风。
等热慢慢退。
无名才又说话:你气力已衰,不能再挡住我了。
无名说回事实。
无名:告辞。
无名迈步。
残剑说:慢。
无名转过身,发外忧伤深沉,但深沉的目光却不看无名,望着手中断剑。
此剑,为侠者所传,残剑说,我若辜负它,便再不是剑客。
无名听。
我的剑法,原为侠义练,也为飞雪练,但如今我不能阻你刺秦,也不能挽回飞雪。残剑又说。
残剑忽然也说很多,但无名不动声色听!
我最後以残剑剑法,送你两个字!残剑慢慢道。
残剑郑重举剑,剑指沙土,一笔一画,像刻,像嘱托。
无名凝神看。
残剑写完,低头守在字前。
风刮起,卷过黄沙,抚平了地上的字迹。
但两个字却使无名若有所思,铭在心中。
忽然,暗光就动!
无名惊!
这一暗,完全在无名的意料之外。无名想不到,残剑居然在动情之後,重伤之馀还又出一剑?
暗中有一种刚烈。
暗中有一种血腥。
暗中有一种决然。
这一暗,似乎使无名的快剑来不及施展!
这一暗,无名的快剑实际上也来不及施展。
暗光稍纵即逝。
暗光并不冲向无名。
暗光施向残剑自己!残剑只做了两个动作:第一个,将断剑从右手换到左手;第二个,左手举剑,斩向右手!
断剑锋利无比,只在瞬息之间──
整只手臂顿被切下!
无名惊呆!
无名没有想到残剑竟自断手臂!
残剑道:我愿以一臂换一臂,从此天下再没有使残剑的右手,也没有无敌残剑!只用此臂,请你叁思!
鲜血从残剑的断臂处
流出,然而,残剑凝住全部力气,盯着无名,一字一句,声音慷慨,壮怀激烈!
无名看着残剑,被彻底震撼!。
──无名明白,残剑虽无力出剑阻拦,但要殊死一劝!
──无名明白,残剑觉得道理再重,重不过长空一条手臂,便以一臂换一臂!
──无名明白,残剑断臂,也是托付出一份情!
──无名明白,残剑断臂,是望自己理解,把自己当朋友!
无名说不出任何话。
无名缓缓地向马车退去。
无名的眼睛竟有些模糊,是泪。
无名没有向残剑作出承诺,便驾着马车,领捧着飞雪剑的老仆离开。风沙漫,古道远。他默默驱车,不知走了多久。後面传来急促马蹄,狂奔追近。
无名勒住
。
快马飞驰超过,一个身影跃下。
丫鬟如月。
如月满脸是泪,泪痕不能被风吹乾,她显然刚知道主人断臂!
无名想,残剑刚才来劝时未带如月,大概是怕断臂时,如月有妨碍。
──如此说,残剑早存有断臂苦劝之意?
──想到此,无名不禁对残剑苦心竦然。
如月手里,捧着那柄沉重断剑!
如月悲声道:主人交你此剑!
无名:为何交剑?
如月:主人说,手臂一废,他留剑无用,他的剑与飞雪剑从来不曾分离,一并给你。剑如他心,做最後一劝!
如月语含哽咽,悲不成声!
无名从车上伸手,缓缓将剑接过了,剑很重!
如果说,无名原来是一把锋利、充满杀气的刺秦王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