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万籁俱寂,只有一丝丝早春的风微微刮过,将屋顶上即将融化的雪刮落,偶尔发出“噗噗”落地之音。雕梁画角,朱门绮户,夜雨淋漓照故园;清音离歌,九转回肠,曲廊灯罩映旧梦。
一个身影慢慢走近,越来越近,跟他只隔咫尺,可他却依旧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从那窈窕的身材上看出那几分熟悉。
“阿音!”他惊喜的喊了出来:“你终于回来了!”
那身影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仿佛隔在云端,他能感受得到一双眼睛朦朦胧胧,似乎含着无限哀愁。
“阿音,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在责怪我不成?”得不到他的回答,他懊恼,沮丧,心痛到了极致:“我去找过你的,真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你当然找不到我,我已经决定离开,你如何找得到我?”那声音忽然凄厉了起来,如来自远方,空旷而苍凉。
“阿音,你不要这样,咱们曾经说过要一起面对困难,你怎么能逃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你怎么就这样忍心将我扔在这坟墓里受苦?你难道就不怜惜我?”他伸出手去想要捉住她,可是前方空荡荡一片,她的身影虽然在那里,可他却触及不到她,往前走了两步,依旧没有抓住一丝温暖,满掌空落。
“阿音……”他苦恼的喊着她的名字,她没有回答,身影朝后边迅速的飘离,越来越远,很快就只见到一个淡淡的影子,再也看不到那玲珑的轮廓。
“阿音,阿音!”他狂野的呼喊,猛然从床上坐起,瞪眼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是多年来她第一次跟自己这般接近,以前他还只能听着窗棂上有手指的擦刮之声,伴着那声声凄厉的呼喊“让我进来”,可今晚却不同了,他看到了她那窈窕的身影,甚至能穿过云雾看到她那如含秋水般的明眸。
二十多年了,他还是忘不掉她。
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那次他从府衙回来,在自己房间磨蹭了很久,最终压不住心底的思念去了内院,走到继祖母那边,一切如常,才聊了些日常,母亲便走了进来,一句话让他惊得魂飞魄散:“文偃,阿音今日跟人私奔了。”
“不可能!”他猛的站了起来:“阿音怎么会跟人私奔?”
“怎么不可能?”褚国公夫人那张脸黑得如锅底:“我现在还得想法子压着这事情呢,先派人出去找找,找不到的话也只能说她病重不治了,好在她身子弱,又不经常出去走动,用这个借口倒也不突兀。”
“母亲,是你下了手,是不是?”他身子颤抖,嗓音都有些变了:“今儿一早过来给母亲请安我还见到了阿音,她还在朝我笑,怎么可能转眼就跟人私奔了?”
“你不相信?你以为阿音是个什么好东西?她能与你私相授受,也就能跟别的男子眉来眼去!”褚国公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猛然放到了桌子上,双眼怒目而视:“我何需对她下手?你的要求我不答应,你们还能飞到天上去?”
“母亲,你为何一定要难为我们?求求你,求你把阿音放出来,只要你保证阿音平安无事,我便答应跟谢家小姐成亲。”他的一颗心充满了绝望,母亲说的话,他半个字也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谁会对阿音下手?放眼看过去,除了她没有别人。
“文偃,你莫要疯疯癫癫,我真没对阿音怎么样,你如何能怪到我身上?再说了,阿音这种红颜祸水,走了也好,莫要留到我们褚家,闹得府中鸡飞狗跳,大家都不安生。”褚国公夫人的声音里有一丝丝冷酷:“算命的说她是灾星,会给褚家带来厄运,你祖母身子本来极好,可为何这么早就过世,还不是被她克着了?我可不希望这样一个人留在褚家,将我们府里的福气全克走了。”
“不,母亲,阿音不是灾星,你不要这样说她,阿音是这世间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子,她需要一个人全心全意去呵护她,她需要一个人温柔相待细心体贴。母亲,求求你,求你将阿音接回来,我不能没有她,母亲……”他苦苦哀求,声音渐渐哽咽,可是褚国公夫人却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冷眼看着他,拉紧嘴角,似一条笔直的线。
他跪倒在地,望着那黑色的水磨地砖,心中惊恐,他的妙音,他的妙音现在在哪里?她是不是正在受着折磨,等着他前去相救?整个人的身子似乎被架在一把旺旺的火上,全身很快便被烤出了一层油,每一处都有炙伤的痛。
“文偃,你问问跟着出去的丫鬟婆子便知,你心里的那个清纯的阿音,究竟是怎么不见的,不要将一切都怪到母亲头上!”好半日褚国公夫人才开了口:“皮家的,你给世子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皮妈妈从褚国公夫人身边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看得他有些不舒服,只觉得油腻腻的一片:“世子爷,你可不能冤枉了夫人!今日是高国公府的游宴,因着夫人心里寻思要替表小姐寻门合适的亲事,故此也将她带去了……”
据皮妈妈说,她们在高府赏花准备回来时,却没见着阿音,打发人去找,遍寻不获,后来一个丫鬟过来说,她曾经见着阿音跟一个年轻男子往角门那边去了。褚国公夫人亲自赶去了角门问了那守门婆子,只说确实有个公子爷带了一位姑娘过身,手里拿了府里的请柬,她也不敢阻拦,便放着他们走了。
“当时夫人还询问了那小姐的穿着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