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桥上,不知何时刮过几片从远方游来的枫叶,染红了整个夏末,时光未央,流年已怅。
而在这淡夜古柳洛水间,风飘摇,落叶纷飞独把麻衫描,少年郎神色自在,任其逍遥。
“你为什么如此这般,我们是仇人。”
洛水岸旁,大汉躺在冰冷的白石板上,皱着刀剑黑眉,很是不解。自己很确信,在少年伸出手的前两刻四十五息之前,他是想杀了这里所有人的,除了,他自己。
那种杀意,一念之间,都能将汤汤洛水断流无源。可一念之后,也是顺着洛水蜿蜒东流无尽,消弭无循。
这个少年,很复杂,让他不懂。
“你们想杀我的时候,我们是仇人。现在你们没能力杀我,我们可以算是陌生人,或者,算是朋友。”
“因为,我跟你们不熟。”
古无忧直视着大汉的满带疑惑的目光,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好,有些不尊重的意味在里面,但还是这么做了。
他想让人知道,他的诚意。
而他确实跟这些人不熟,好比与许家一样。不熟,就代表不认识。
不认识,自己又怎么会跟他们产生仇怨?
不过许家的二长老,确实是老梆子。
于是大汉沉默,如夜色下的幽云一般,沉默。
在他走马观花的几十年里,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们,也拜别过五味陈杂的故友。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独特,也很孤独,然后在这个滚滚红尘里,成为一粒渺小的尘埃,灿灿生辉。
这个少年,跟他们很像,一样的独特,一样的,孤独。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
良久,大汉嘿嘿一笑,伸出了自己的手。
迄今为止,这是他与少年见的第三面,按道理来说,是可以做朋友的。
初知少年名字,是第一回。淋漓交锋,是第二回。
现在,他们冰释前嫌,自然是第三回。
“我叫燕天豪。”他郑重地说道。
“我的名字,你知道的。不过,你可以救洛水里哪位了么?”古无忧指了指前方,平静地说道。
大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个兄弟貌似被这少年一脚踹进了洛水里,欲要反身投进其内之时,却是被一旁的男子扯住了衣襟。
顺着男子目光看去,先前落水的同伴,不知何时爬出了深不见底的洛水,正趴在对岸,很郁闷地看着他们。
“没死,就别装死!赶紧给我滚过来!”燕天豪见他没事,招了招手,怒喝道。
看向古无忧的目光,有些羞愧,有些感激,有些迷茫。
对方修为远高于自己这些人,一拳一脚间,都可让自己重伤不起,更别说余有气力,可以爬出这吞人的洛水。
这些年,洛水即便不逢雨季,无论是人是骨灰,落进水里,都会瞬间无踪。
同伴能上来,也是拜了少年留手之福。可叹,先前不惜一切也要杀少年的心,是多么愚蠢。
不多时,或魁梧或阳刚的几名男子便是聚在大汉身前,面带好奇地看着古无忧。
他们都有着一致的想法,这个少年,很怪。
“小子,你就不恨我们杀你么?”被古无忧砸进洛水里的男子,拧了拧湿漉漉的齐肩长发,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世上的事,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而现在我们都活的好好得,何来恨?放心,如若是你的缘故,天姥难拜,我早就会杀了你们的。”古无忧很认真的说道。
那本太上清心法门,着重阐述过何为慈悲。慈悲则平等为怀,万物一体。不慈悲则贪嗔痴慢,烦恼丛生。慈与不慈,乃用上之别,体用不二,皆是一心。
若转恶为善,即是仙心。一念平直,众生皆仙,照破山河,万千朵。
自己恨不起来,不是修仙心,而是修情心。
以时间为筏,蘸人生为墨,这世间唯情之一字,最难镌刻。自己因找寻失去的情从凡间而来,自当想看看它怎么写。
“哈哈,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无忧老弟,赏脸去我兄弟几人小家一坐如何?”燕天豪挥手止住了男子再问下去的yù_wàng,爽朗一笑,提议问道。
“家······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提到家这个字眼,古无忧神情明显有些怅然若失,却也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
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家了。所以他想看看,别人的家,是什么样子。
自己这些时日,越来越感到冷意。不是天气的缘故,这种冷是从心里发出的。
或许借着其温暖炉火,驱散些身体的寒冷也说不定。
“好,兄弟们,我们回家!”燕天豪咧嘴大笑,一马当先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在他身后,古无忧几人慢慢地跟着。
“你们那位朋友,不找了么?”古无忧想了想,出声问道。
反观燕天豪却是头也不回,冷道:“我们跟他不熟!”
其实这少年的话,很煞风景,但···是实话。所以自己并不生气。
古无忧温和一笑,不再多言。
路不长,一行人大步流星地走了一刻有余,几经辗转,便是到了一所老宅门前。
老宅地处偏僻,很是老旧,如同上了年岁的老人一般,破朽不已。
可燕天豪几人却是一脸温色,审视着老宅,然后推门而入。
院落不是很大,胜在干净。在一侧,还栽种着一株寒梅。
只是季节未临,不闻其香,不然合着星华,将是人间别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