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夕阳残红,人影婆娑。
林富看着少年,对方也在看着他。
“古无忧,你看什么看?还不向我爹道歉,你个没教养的山野村夫!”
林富挪了挪庞大的身躯,露出一名瘦弱少年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神态倨傲,眼神不屑之意,不加掩饰。
“我为什么要道歉?道歉地应该是你们!只贪自己享福,不顾百姓死活的恶绅!”那麻布衣衫的少年反问道,面带倔强。
原来,这少年名唤古无忧是这渔村保长所捡养的遗孤。而古无忧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来历,是被养父在岷江边所遇,带回这个渔村成长至今。
渔村保长年初刚过花甲,年岁已高,且本就无儿无女,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根本隐瞒不了他。保长索性在古无忧立事之时,便告诉了他的身世。所幸,这个捡养之子并未曾有过一句寻亲之言,反而更加孝顺保长夫妇两人。
一家人,一渔村,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十数年。
可就在一年前,林富突然带人打破了这个不扰纷乱的小小渔村所拥有的宁静。
江州地化天宝,物阜民丰。只因一条滔滔岷江横贯而过,其中分流遍布地界,滋养千里农田百姓。
浔阳城虽不是江州府都,但民粮钱财之厚,当属第一。往来商贾多数会选此地为货销之源,久而久之,浔阳已成江州经济重地,进而一应周遭,一夜便是洛阳纸贵。
这渔村虽是弹丸之地,不过数里之遥。但其地理,却是坐落在浔阳城与江州府都金泉的必经要道上。
在这以往,未生不妥。但两年前却是从国都的那座议天殿内,传出一纸盖玺官文,改变了这一切。
文书载令江州百官于此要道之上,兴建三镇,供商贾往来所需,沿路所衍村落,一应入镇而过活。
虽是如此,可这渔村却是可划进此区域,又可不比划进。只因它离岷江之边太近了些,即便再有所占据要道,不过是偏安一隅,总不能将重镇边墙设在岷江之边吧?
但这林富却是打起来歪脑筋,重镇若兴,自己必会将名下地产繁至此处。而这渔村位置,既近重镇,又近岷江,倒是一个修建别院好所。
别院成,如此良时美色,价值必会再翻数倍,为自己的腰包复加万贯。
是以,林富打通江州府衙关系,借着迁地之名,逼迫渔村百姓速离此地。本以为手到擒来之事,却是遭到此地保长以及一众村民的集声反对,又因重镇地契交接事宜而耽搁了下来,及至后来,管制地契的辖地司竟是换了官员,按照规矩,重理文书。
辖地司主事官员却是发现这渔村根本不必划入重镇,便一口回绝了林富。
偷鸡不成蚀把米,林富不甘心之下,每逢半月,便是带人骚扰,企图将渔村纳入名下··········
“哼,我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替你爹教你教养!”
少年见古无忧如此顶撞,冷笑一声,抡起拳头,就要砸向他的面门,虽是瘦弱,拳势竟隐带风声,力道未少分毫,应是习武之故。
这一拳下去,起码也得鼻青脸肿小半月。
古无忧心中一惊,拳势飞快,见躲避不过,只好左手护住上身,右手却是往地一抓,土路稀松,却是带起一捧细土,猛地扬向了少年!
与此同时,一只沾有恶臭的黑布鞋合着扬土,拍在了少年脸上,却是那二狗哥见古长欢有难,忙脱下脚穿布鞋,解他之围,正嘿嘿直笑,面里有几分‘憨厚’。
“啊········我的眼睛!这什么味?臭死我了!”
“古家的小兔崽子,等会我就像你爹告你顽劣之状!”
少年虽有习武,却是经验尚缺,一个不慎,便是着了两人的道,顿时双手捂眼,又是嘴舌间传进恶臭味蕾,惨叫道。
扬土四溅,在一旁看着自家孩儿耍威风的林富却是遭了无妄之灾,些许尘沙也进了他的眼中,霎时眯起小眼,怒骂道。
若不细看,他人只会以为林富双眼已是长死,徒剩几寸细长****证明眼睛却是在他的面上存在过。
“哈哈哈····沙子好吃不好吃?我跟你讲,东家老吴头的那几只骡子可是常爱在这里如厕,是不是香味入嘴,绕舌不散啊?二狗哥,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还有你哥哥我已有月余未洗过的脚所打造的‘天下奇宝’,是不是更加入味啊?”
古无忧却是被那‘二狗哥’跑至身边,将他拉了起来。见林富父子如此模样,不禁出声讽道,也算是为渔村百姓出了口恶气。
二狗哥也是随声附和,面带厌恶。
“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远儿,我们走,明日再找老古头算账!”林富心胸狭隘,遭此变故,却又是怒不可言,只好连道三好,带着少年拂袖而去,以等明日一并与保长算总账。
少年临走时,不忘用恶狠狠地眼神看着古无忧两人,随即又是一声痛呼,泪流不止,却是眼中积尘未除干净。
此番举动,又是引得两人哄然大笑。
“二狗哥,你们到底谁赢了啊?”却是赶来的几名少年,见两人如此,都好奇地问道。
“嘿嘿,当然是我赢了!鞋都跑飞了,能不赢?”
二狗狡黠一笑,单腿蹦向那只被少年丢飞到一旁的布鞋,边穿边道。
“我不信,肯定是你说谎了,无忧,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赢了?”先前那名青色衣衫少年一脸不信,出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