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栀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但是她不想再听下去,她便用尽力气朝霍靳商扑过去,捏着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无力地捶打在霍靳商胸口,她一边无声地流眼泪一边对着霍靳商摇头,乞求他不要再说了。
霍靳商偏过头不肯看霍栀,但终究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他抬手抱住霍栀,面色木然地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无声地哭泣。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宅子外面纷扬的雪花不知道又铺厚了几分。
霍栀哭累了,她从霍靳商的怀抱中退出来,自己很平静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霍靳商容颜枯败,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某个方向。
看了眼自己用围巾包着的右腿,霍栀笑说,“这样看来,我母亲倒是货真价实的红颜祸水。”
对有可能已经逝去的长辈说出这样没有敬意的话,霍栀着实是抱着很重的怨气的。
霍靳商见霍栀已经隐隐失去理智,遂在她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
霍栀没有躲开,用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去摸霍靳商的手指关节。
她问他,“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真相的?”
“在我出狱后不久。我出狱的最初不过是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你所以才一再逃避自己的感情,后来等到我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奶奶跟我说了这个埋藏已久的真相。最初我深受打击、但后来我开始振作精神去调查你的身世……”
霍栀接过霍靳商的话,“这一调查,你才发现,奶奶并没有说谎,对不对?”
霍靳商沉默,良久后低下头,“栀栀,这就是所有的事实和真相。决定权……在于你。”
霍栀却问起另外的事情,“所以从你出狱到现在,将近10年的时间里,你一直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沉浸在这个秘密所带来的痛苦之中?”
霍靳商眉宇微蹙,不意霍栀在这种时候会问起这个。
但他无从辩白,事实确实是这样。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明摆着的,霍栀这样问,也并非真的想要答案。她只是心疼他。
两个人又这样沉默了很久,霍栀在整理她的心,霍靳商在等待一个答案。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并非你父亲亲生,或者说我并非是顾家的后代?”霍栀突然这样问。
霍靳商侧首去看她,片刻后摇了摇头,“栀栀,你确定是顾家的后代无疑。而我父亲,确实也是顾爷爷的私生子。”
“那你呢?你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么?”霍栀紧追不舍地问。
霍靳商的喉结滑动了下,连名带姓地叫她,“霍栀。”
霍栀微挑了挑眉,“并非冒犯,但我们总得把全部的可能性都想一遍,不是吗?”
霍靳商的眸敛紧,突然之间有些哑口无言。
惊喜的光芒在脸上一闪而过,霍栀攥住他的手腕,“你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对不对?”
不等霍靳商说话,霍栀继续,“你想想看,当年你母亲去世的事情有多蹊跷。霍伯父平日里那样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简单的夫妻争吵就过失杀人?”
“而且伯母去世后,霍家人的表现不都太冷血了么?另外,伯母娘家的人刚开始还闹得那么凶,可是后来突然就偃旗息鼓了。再则,伯母去世后,你当时作为霍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就那么轻易地被放弃掉了,不是也很奇怪么?”
“还有你当年为了霍家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可是你出狱的时候,霍家没有一个人来接你,这不也太奇怪了么?后来你回到霍家,除了二叔和奶奶,其他人对你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后来你干脆不再回家的时候,霍家却没有任何人来劝你,这不也太奇怪了么?”
面对霍栀一连串的发问,霍靳商的表情彻底凝住。
看着霍靳商的表情,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霍栀陡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揭霍靳商的伤疤,连忙住口,低低地喊了声,“哥……”
地看了眼霍栀,脸上的复杂神色是霍栀不能看的哀伤。
霍栀愧疚得要死,她在霍靳商面前蹲下,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哥。对不起。”我只是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栀栀,陪我出去走走吧。”霍靳商说完,直接站起身,走了出去。
霍栀跟了出去。
两个人并排着,无意识地就沿着青石小道朝霍奶奶所居住的小楼的方向走去。
走到以前那两只藏獒住的小木屋时,两人又很有默契地同时顿住脚步。
那小木屋多年未修葺,被厚厚的积雪一压,好像很快就要垮塌了。
两个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后,霍靳商主动回到刚才的话题,“栀栀,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那奶奶为什么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她没有理由。”
霍栀神色黯淡下去,“是啊,奶奶一向对我们两个最好。如果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她不会忍心看着我们这样的。”
不知从今晚的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讨论起这些以往不敢轻易触碰的话题,竟然这样平静自然起来。
这种感觉同时让两个人的心都惶惶然起来:好像,两个人的态度都昭示着,他们彼此好像都已经……对这段感情放开了,不再那样执迷不悟了,已经接受命运了。
想到这一点,霍栀的胸腔里顿时滞闷起来,紧接着一股子疼痛在瞬间流窜到四肢百骸。
轻飘飘的雪花飘在霍栀身上,她却觉得异常地沉重,不堪重负般地微微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