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能保下舍普特,不信他还能平安回家,所以才会这么做,有错么?”
塞提语噎,一时只能沉默。
美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她说:“我看得出来,你并不爱你的妻子,对于让她来做这个王后,显然更不满意,对么?这就是我想问你的话:你为什么要不信我?如果你但有一丁点信心,都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至少……是不必仓促的急着结婚,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即便不是我,也完全可以是一个更理想的妻子,那么今日,或许也就能得到一个可以更加令人满意的王后,不是么?”
这般言辞出自她口,无异于诛心,塞提听不下去了,满是自嘲的痛快点头:“是,当然,这一切无非都是我咎由自取……”
“所以,自己摘的果实,容不得你再说不爱吃!”
美莎低垂眼目,拒绝去看他,一声叹息收起锋芒,低声说:“今后,好好待你的妻子吧,即便一时不满,或许也纯粹是你的偏见问题。毕竟大家都是一样还那么年轻啊,她也不过才比我大三岁而已,还都一样是少女。并且,她和我不一样,她并非生在王室,从前的生活根本没接触过今天接触的这一切,即便从嫁给你的那一天算起,也不过仅是短短的两年多。世间哪有天才?谁能速成?你总要给人时间、容许人去成长,谁敢保证假以时日,不能成长为令人满意的王后呢?所以,还是好好去爱护吧,嫁夫生子,她拥有被爱护的权利。”
“为什么要这样说?!”
塞提听不下去,他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就是在怪他怨他,所以才要报复他,要让他后悔对不对?
美莎痛快回应:“因为她是你孩子的母亲!”
血脉相连,就已是至亲,又有什么理由不好?
她扭开头,努力躲避弥漫心头的悲伤,低声说:“我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无非是给我自己做一个了断。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已经想清楚了。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就是这个:王室的宿命,不管是对本就身在其内的,还是刚刚跨进来入局的,接受起来或许都是一样的不容易。一直以来,我只想做美莎,可我首先是一国的公主。看看跟在我身边的这些人,随便再换谁来出使,又怎会有如此慎重华丽到无以复加的阵仗?这就是现实,我既然享受到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就不可能不为此去承担义务,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即身为公主,我就必须首先对得起国家,然后,才能是自己。对你也是一样,我们没有谁能只做自己,只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不怪你,这无非都是由你我的立场来决定的。生不逢时,所以注定今生只能天各一方,去担当你我各自必须担当的职责。”
塞提说不出心里那股难受,热流涌上眼眶,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变得模糊:“你……也要和我做敌人了吗?”
美莎平静回应:“我不想和你做敌人,但当有需要,也绝不会客气。”
他不无感慨点头:“是啊,关于这一点,这两天我已经看得足够清楚。”
两人间的气氛,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僵硬沉默,过了许久,美莎才首先开口问:“那条项链,是在你的手里对吧?”
塞提心头苦涩:“你想要回去?从此彻底了断干净。”
美莎摇头:“不想。”
随即补充:“不想要回去,但了断干净……却是必须。”
这样说时,她从随身挂在腰带上的一个小口袋里,倒出五六颗黑珍珠,正是当年来自那条黑珍珠项链,被她一颗颗丢在旷野,后来又被狮子美赛一颗不少找回来的珍珠。
将黑珍珠一古脑塞进他手里,她低声说:“拿去吧,这样就干净了。从今后,我再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塞提低头看着手中珍珠,只觉每一颗都沉重得让人无法承受,还清晰记得她曾亲口说,那条黑珍珠项链,是她最心爱的东西,因为那是大绿海发出的邀请,承载着她自童年开始就在热切渴盼的梦想。而到今天,她竟然说再也不需要了……从今后,不再需要梦想,而只需要面对现实,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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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几十步开外的地方,雅莱眉头拧成疙瘩,这两个家伙,说是来拜谒王陵,却双双都把随行大队屏退在远处,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嘀嘀咕咕没个完,忽然又见美莎给那家伙塞东西,喂喂喂,手都碰到一起了好吧!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有一种看不下去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这到底是在干嘛?什么话怕人听啊?”
鲁邦尼斜眼看过来,算是体谅的代劳解释一句:“反正不是情话,能放心了么?美莎做事有分寸,连这都信不过?她自己亲口说过的,这是要来做一个了断。”
听到这样说,雅莱原本已经舒展开了一些眉头,可是忽然又察觉不对。等等,有事才会谈及了断吧?要是没事,‘了断’之说又从哪来?
“他俩……真有事啊?”
鲁邦尼万分没好气的狠狠戳上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么多人随行看着,又没有偷偷摸摸去背人,这还不够光明磊落?”
雅莱郁闷抗议:“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鲁邦尼瞪眼警告:“这是关乎美莎的名誉,也是能随便胡想乱猜的?不怕回去陛下找你算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