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深夜密会,在随后的好几天,舍普特的心都始终提在嗓子眼。直至一连多日风平浪静,没见任何异常,他才敢确信是平安过关了。然而,在长松一口气的同时,每当忆及那一夜的冲动冒险,舍普特依旧免不了心有余悸,而塞提的状况,更是让他的担忧与日俱增。
自从那夜归来,塞提消沉的情绪就是一日比一日更重,独处一室,无人在旁,舍普特在耳边低声劝告:“殿下,你这样……很不妥。”
塞提低沉回应:“我知道。”
知道什么呀?!看看,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黯然才最让人着急,舍普特一再提醒:“她是赫梯王的女儿!”
塞提依旧不抬头:“我知道。”
舍普特气急败坏:“你们,这……根本不可能!”
他说:“我知道。”
舍普特激动起来,直言警告最残酷的现实:“殿下,醒醒吧!她的未来不可能属于你!赫梯王绝不会允许他的女儿喜欢上一个埃及人!更何况这个埃及人还是拉美西斯的儿子!不要再说能不能见面了,眼下的情况,说不定他就是已经隐约察觉有这种危险倾向,才会突然变脸,坚决不允许女儿再来找你。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心存幻想的余地!!”
“我知道——!!”
塞提骤然发出激动低吼,却又颓然坐倒,双手掩面,大概只有神明最能看清这一刻翻涌胸膛快要炸裂的波涛。是!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不用任何人提醒,也太清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是有多么难以逾越!可是啊,如果这样就能控制一颗心,可以左右头脑让自己不再去想她,可以在夜晚入梦不再梦到她,如果这个世界只有纯粹的两种颜色,非善即恶,非黑即白,爱与恨不会交相掺杂,敌与友可以泾渭分明,那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变得太简单了?
忽然想起初见时随口调侃的笑语,她说,神让我们来到世间,是为了学会彼此相爱,而他反问:“相爱?你会爱上你的敌人吗?”
曾经,这对他是无法想象的事情,那样随口而出不经意的笑谈,而到今天当笑谈乍然变作现实,就忽然间成了命运对人最无情的嘲讽和戏弄。为什么是你?有着那样一双仿佛充满魔力的绿眼睛,就像旷野神秘独行的野猫,又像丛林里一头最调皮的小母狮,你招惹了我,却又偏偏站在令人无法触及的地方,是即便有心追逐也难以靠近。
万种思绪纷乱心头,塞提几乎要切齿愤恨起来,为什么?你要担心我?为什么?你不会把我当敌人?如果就是纯粹的仇敌,如果就像所有赫梯人一样把我踩在脚下,大概滋味都会比现在好过很多吧?是的,相比于现在这种啃噬心灵的疼痛,他倒宁愿她也和所有人一样的来蔑视他、轻辱他,就把他视作仇敌之子,就摆出敌人应有的态度,至少……不会搅乱平静心湖,不会把他的世界搞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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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搅乱心湖的,并非只有塞提一人,一场夜会,美莎的世界分明也被搞乱了。追溯最单纯的初衷,她只是想知道他的境况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却哪里想到,神殿墓室中的**灯火,竟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催化剂,带来完全超乎预料的化学变化。
生命中的初吻,就被他那样霸道攫取,棺木中的妈妈成了唯一见证人。美莎形容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和感觉。有心虚、有忐忑、有慌张,全都汇集在一起,就成了让心跳加快的悸动。自从神殿归来,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一次又一次,重温唇齿碰撞的味道,想着想着,脸上便开始爬升发烧的温度。亲吻于她,其实并不陌生,但那却是一种和过往经验截然迥异的滋味,是和亲吻狮子姐姐、亲吻大姑姑、亲吻阿爸,甚至自幼早成习惯的去亲吻乌萨哥哥、亚伦哥哥都完全不一样。但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清。
心烦意乱,那一夜过后,好像一切都变了。安赫护身符成了她小心掩藏的秘密,是连最亲近的伊莲姐姐都不知道的秘密。只是每当独处时,便会拿在手里,看着发呆。
美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再也找不回从前那种轻松的心情,每当想起他,都会开始长吁短叹。看一看,冬天已经过去,春天的嫩芽已开始悄然生发,可是她的心,却为什么找不到春回大地应有的明朗?坐在水池边茫然出神,才刚刚冒头的枝叶嫩芽成了惨遭荼毒的对象。一片一片揪着,心中一遍一遍问着:他就要回家了吗?走得了吗?还是走不了?是走了好,还是不走才好?今日走了,还会再来吗?他还有理由再来吗?没有理由吗?
……
越想心越乱,美莎活到今天,还从来没有如此烦乱过,想到最后连自己都要受不了的开始唾弃,可恶!想再多又有什么用?摆着一个不讲理的蛮横家长,不管走与不走,来与不来,反正都是一样的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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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内廷,本就是女人的天下,女孩家一朝有了心事,又能瞒得过哪个明眼人呢?于是这一天,大姐纳岚满眼担忧的就必须找上王了,开口直言:“陛下,那个塞提万万留不得了,快让他走,越快越好!”
凯瑟王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大姐纳岚的忧虑清晰写在脸上:“自从不再让美莎去找那些埃及人了,这段时间她一日比一日不对劲,陛下看不出来么?”
是,他当然知道,但始终觉得孩子是因为长这么大没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