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提心口狂跳,父王做到了?!是的,这是他企盼已久的消息,只是万没想到赫梯王会这么直截了当的痛快告诉他,听其音、观其容,看起来居然还很轻松,丝毫感觉不到被算计的怒火,这……又代表着什么?
而在身边,副使艾蒙则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塞提,他终于明白了,此刻站在哈图萨斯,他们是扮演了什么角色,也因此几乎可以预见到结果。艾蒙的脸上在一瞬间没了血色:“殿下……”
塞提充耳不闻,努力压制狂烈心跳,他微微一笑,故意作出惊奇的样子笑问:“哦?是么?那么这样看来,努比亚的问题应该已经不存在商谈的必要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再探讨其它条款……”
凯瑟王挥手打断,完全没兴趣听这些,不以为然的散漫笑说:“谈判么,不急。从前不急,今后,更不用急。”
塞提目光闪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是不准备商谈了?”
凯瑟王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似有意似无意的,拇指轻轻摩挲镶嵌在酒杯上的琥珀石。琥珀,这实在是一种很有趣的宝石,永远被固封其中的昆虫,是用它们的生命,在给后世强者做着妆点。
凯瑟王声音淡然:“你坚持想谈,会有人和你谈,就慢慢、好好的商谈,实在不用着急。反正以后留在哈图萨斯,你有的是时间。”
此言一出,塞提与艾蒙双双变色,留在哈图萨斯?这是不准备再让他们回去了?
艾蒙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急辩:“陛下,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埃及国内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还请陛下明鉴。我们只知道,此行实是为诚心谈判,因此终归还是应该有个结果才好。如果就此拖延下去,甚至扣留不归,陷入对峙僵局,那对我们两国……其实都并没有任何好处啊。”
凯瑟王笑容不改,温厚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威胁的意思,仿佛纯粹的就事论事:“当然,我相信你有这个诚意,但你们的法老却未必。如果没记错,我应该是早已经说清楚,如果敢对努比亚动兵,就莫怪赫梯也要继续动兵。这么清楚明白的话,我才奇怪,为什么偏偏就是有人不肯相信呢?”
塞提笑了,昂首挺胸,在这种时候必须回敬以威势:“动兵?那就容我问一句,陛下动兵的目的是什么?又准备在哪里动兵?是能跨越红海开赴努比亚,给那群黑蛮报仇呢?还是准备再入下埃及三角洲,重新来一番劫掠?不过很可惜,在一片已经被强盗劫掠一空的土地上,就算出动强军,竟不知还能抢什么?而且,我们的土地,如今也再不是兵力虚空的不防地了,更有千万百姓被激起的沸腾怒火在等待复仇。所以,这种威胁,当心得不偿失。”
这些轮到凯瑟王哈哈大笑了,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最滑稽的笑话,笑得连连摇头,用一种十足的充满怜悯的目光看向塞提:“该不会,这就是拉美西斯传授给你的底气?得不偿失?真有意思,你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塞提冷颜反问:“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没有值得期待的战果,那开战还有什么意义呢?这种威胁,岂非就是虚张声势。”
凯瑟王笑看毛头小子,痛快点头:“行,既然你愿意虚心求教,那我就不妨教教你:的确,开战么,总是要有目的的,也必然要求一个预期中的战果。但是,正如战争可以分为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值得期待的战果,通常也会分为两种。一种是我来享受的,就譬如这一次,粮食、财宝、战俘、土地……但还有一种,则是要留给你们去享受的。”
留给他们享受的?塞提一愣,一时间真的没听懂。
凯瑟王慢悠悠的说:“要我看么,这后一种其实才最值得期待。你说……放眼世间,最能让人有成就感的战果是什么?”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塞提皱起的眉头,眼神里藏不住的是困惑和等待答案的急迫。
凯瑟王笑容温存,就像一个体恤后辈的长者耐心指教:“记住了,最能让人有成就感的战果,那就莫过于……是让一个王,在他刚刚到手的王位上,坐不住!”
这下,塞提才真的变了颜色,清晰听见自己狂烈的心跳,一句‘点拨’,顷刻间宛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若沿着这种思路,他已经迅速想到了有可能发生的局面。
没错,如果因父王在努比亚的作为,再度引发战端,让埃及再陷危局,那么在底比斯就必然要引发波澜动荡。一切矛头都会因此直指拉美西斯,会直接陷他于极其不利的被动之中。正因刚刚上位,万事根基不稳,这种时候,变局的危险的确是太大了。
虽然借由帕特里奥之手,海伦布在临死前是竭尽所能为拉美西斯扫清障碍,但是那些被清算掉的家伙,终究也只是几个人而已。而拉美西斯的政敌势力阵营,尤其是那些世世代代把持神庙的大贵族祭司集团则是根深叶茂,即便遭受打击,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塞提越想越心惊,在他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手心已经沁满冷汗。赫梯王!穆尔希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