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辛达终于抬起头,优美的声音温婉回应:“阿丽娜也不是爱打扮的人,对吗?更何况,为重病祈祷,本就该卸掉一切奢华,登门探望就更没有理由打扮得让人讨厌了。”
迦罗眉头一挑:“有人告诉过你,那样就会让人讨厌吗?你觉得我会讨厌你?”
露辛达神情黯然,咬着嘴唇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叹息:“阿丽娜应该也没有理由喜欢我吧?毕竟……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父王的命令,我没有余地不遵从,但是,又真的很不安,阿丽娜会怪我吗?”
“你都已经说了,是父王的命令,那还有什么理由要责怪你呢?”
迦罗向旁让座:“起来吧,我不习惯让人下跪。”
露辛达安静顺从坐到一边,紧紧贴靠着多朵公主,行止间满是依赖的味道。
迦罗随口问起阿尔善瓦的风土人情,小姑娘第一次出远门,沿途所见想必也一定有不少好玩新鲜的事。露辛达有问必答,通常都很简短,没有通篇阔论,说起各地风土人情,只有陈述而不见一句评论,话语间完全听不出她个人对这些人或事的好恶感观。
迦罗精神实在有些不济,闭目歪在卧榻,听着听着就露出一抹笑容:“和推罗来的公主住在同一个驿馆?那恐怕一定会很热闹吧?”
露辛达低声回应:“也没什么,心静,也就不会再被外物所扰。躲远些不理会,任凭是谁,自己吵累了也就安宁了。”
迦罗听得笑:“阿尔善瓦的公主,个个都是这样聪明吗?教养非同一般呀。”
露辛达显出羞赧:“阿丽娜别笑话我,其实……我从来没见过这些,就算想回嘴,都不知道该怎样吵架呢。”
“说得也是,在家安心做公主,本都是尊贵无比的人,想来不会有人敢这样欺负你。”
露辛达的脸更红,依偎在长姐身边,拉着衣袖羞答答回应:“是呀,家中姊妹就数我最小了,姐姐们都宠着我,哪会碰见这种事呢。也直到这次离开家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懂呢,出门在外,一切全靠长姐照顾,要是没了姐姐,恐怕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多朵公主微笑回应,拍拍妹妹的头,就转而对迦罗说:“阿丽娜,能让露辛达留在行宫吗?也算是和我作伴,总好过独自留在驿馆受气。”
迦罗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姊妹俩的亲昵,痛快点头:“可以啊,这里房间这么多,想当年几百的候选人都住得下,多一个人还怕挤到谁?”
“阿丽娜!”大姐听得磨牙,下意识想出言拦阻。
迦罗却似心意已决,当即命人去把这位小公主的行囊都从驿馆搬过来。
露辛达瞪大眼睛,显得受宠若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就连多朵公主都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一再确认:“阿丽娜,你……真的愿意?”
迦罗回敬苦笑:“谁让我欠你呀,既然是你开了口,还能不答应?”
不容争辩,她只说累了,叫来行宫里最有资历的路娅嬷嬷带着她们自去安顿,姊妹俩退去后,大姐第一个忍不住:“阿丽娜,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真的相处很愉快吗?”
凯伊也是万分不平:“太可恶了!让一个女人穿针引线,去给自己的丈夫送情人?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过分的事吗?阿丽娜,你不会真想随了她们的心意吧?让陛下知道了也足够气死呢,哪可能真的接纳这些人?!”
迦罗笑了,是名副其实的苦笑:“你们认识我多久了?请问,我有这种大度无私到限制极的优秀品质么?”
两姐妹这才一愣,这个……说的是啊,在这种事上,现代女性可是绝对的眼里不揉沙子。
奥蕾拉眉头紧锁:“阿丽娜,那你为什么还让她住进来?说心里话,我可不想看到这种专程来抢位的家伙在眼前晃来晃去。”
脾气最火爆的萨莉痛快接口:“没错啊,要是有人敢来和我抢男人,还恬不知耻跑到眼前,哼,一刀宰了她算客气的。”
“不为她,也总要为已经没了男人和依靠的寡妇想一想吧。人,总要有被需要的价值,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你们没有注意到多朵公主的手么?”
身边人皆是一愣,手?她的手怎么了?
迦罗叹息低语:“服丧的寡妇,她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偶一不慎露出来,也必要立刻缩回去。但我还是看到了,她手上的指甲是秃的,摸上妹妹的头以示爱抚,指尖居然会勾起发丝,可见是有很多毛刺,也就是粗糙。”
大姐隐约有些明白了:“阿丽娜的意思是……多朵公主现在的境况,很不好?”
迦罗不答反问:“达鲁·赛恩斯一朝篡位,想那离乱时,鲁邦尼的妻儿是什么境遇?娘家可有人敢伸援手?再到篡位者一朝倒台时,萨珊王妃又是什么境遇?她的娘家父亲应该也还没有入土吧?这几年,却可曾站出来为女儿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数算所有的娘家亲朋,可有一人过问过她的死活?”
和滑头精厮混这些年,萨莉的脑瓜机灵灵第一个反应过来:“我明白了,多朵公主同样是被宣判重罪谋逆者的遗族,所以即便是得到法外开恩、重回故乡,只怕也再难找回昔日公主的尊荣与地位。对于收容她的娘家人,这实在是一个敏感又麻烦的大难题,最安全的做法,恐怕就是要尽可能的拉开距离,但求划清界限,为此形同陌路大概都算是轻的,甚至刻薄寡恩有意苦待她们母子,才能算是对吾王陛下表明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