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结束,见证了最盼望的时刻,赛里斯也要准备启程了。关于未来,兄长曾和他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
“我希望把哈尔帕的领地交给你,那里一面接壤米坦尼,一面接壤巴比伦,地缘优势至关重要。米坦尼那些闹事领主虽然暂时平息。但从长远看,要稳固统治根基,让这片广袤土地真正融入帝国的一部分,米坦尼旧有的贵族势力是肯定不能留的。务必一一拔除,及至重新划分领地权益,对于这种变革,也惟有交给你来监控才能放心。”
凯瑟王这样说着,沉思片刻才谨慎说出后面的话:“但是这样一来,你的精力重点都会放到东线,对于西疆的领地,恐怕就很难再顾及……”
赛里斯明白了,欣然接受这份安排,甚至取笑起他的小心:“王兄,你我说话还需要这样拐弯抹角吗?就当是调换领地,哈尔帕交给我,西疆重新收归王庭,今后,从米坦尼到巴比伦,甚至包括亚述和更远的埃兰,东线的事情有我帮你坐镇,这样你才能集中精力去对付国内的难题啊。割除分封制的弊端,这场变革虽不见刀兵,但绝对比硬碰硬的战争更残酷。”
凯瑟王笑了,还是那句话:知我者,莫如兄弟啊。
他想了想说:“把哈尔帕交给你,还有第二个原因,这种心情你应该明白吧,那里……毕竟是她的半个故乡。”
是,赛里斯当然明白,微微一笑许下诺言:“医治伤痛,王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呵护哈尔帕,让它恢复活力生机。那里是她的故乡,今后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允许它再经历任何荼害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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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疆领地交接事了,今天,赛里斯就要启程奔赴哈尔帕。临行前兄弟俩再度坐到一起,他笑问兄弟:“听说,你今天特意跑去阿丽娜神殿许愿祈祷,许了什么愿?能说说吗?”
这样的问话竟让赛里斯显出一丝尴尬:“你真想听?”
“当然。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说出来,或许还能帮忙呢。”
赛里斯笑得难看:“帮忙就算了,只是……说出来……你不能笑我。”
凯瑟王越听越好奇:“说吧,保证不笑。”
“生孩子。”
哈?他的确是努力克制才没笑出来,挠挠头:“是因为美莎吗?看着喜欢,所以也想自己做爸爸了?”
赛里斯自嘲一笑,摇头说:“有这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其实……是因为我自己……”
他不由自主伸出两只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身躯,竟看得有些忘神了。赛里斯喃喃道:“王兄,你没有见过我被整成废人时的样子,所以……或许很难理解。但我自己是忘不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我!是曾经下过地狱的人!剥夺口舌、割掉声带,所有的关节都砸碎了,挑断筋脉,脊椎也被生生敲折,当然,那是个意外,只是一时间没把握好分寸,因为断掉脊椎全身也就没了知觉,感觉不到疼,难免让乐趣大打折扣……”
赛里斯说着,湛蓝色的瞳仁里浮现出不堪回首的伤痛:“那些变态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故意让老鼠虫蛇在全身的伤口爬满,就让你自己眼睁睁看着它去啃噬血肉,刀割、针刺、火烫、水溺……还有……阉割……”
他闭上眼睛,慨然长叹:“真的,那个时候我但求一死,根本不敢奢望还能再有明天。可是看看现在……”
低头注视自己,他再度露出自嘲一笑:“很完美是不?一切都好像不曾发生过……可是……”
赛里斯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叹息道:“或许是太完美了,总让人觉得不真实,甚至有时午夜惊醒,都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好多时候我看着自己,心里就总有一个声音在诘问:为什么?凭什么?是的,这是一个奇迹,试问天下有谁敢在地狱中奢望这种奇迹?为什么是我呢?我又是谁?得到如此完美的第二次人生,理由何在?”
他说:“王兄,不怕你笑我,自从得到这份重生,我的心里就总有一份恐慌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这份奇迹能保持多久,不知道它会不会在哪天就像梦一般突然破灭。所以,就开始渴望孩子,我想要好多好多的孩子,至少,在奇迹破灭前……能留下子嗣……”
凯瑟王明白了,深深感受到兄弟心中无法释怀的恐慌与苦涩,伸手抱上肩头,似乎是想给他支取力量。
“我明白……都明白,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也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是么?别怕,什么都不用怕。在我看来,把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会很珍惜。”
赛里斯笑了,珍惜,当然。
带着兄长的祝福,他就此启程上路。赛里斯知道,哈尔帕,那会是一块他比珍重生命更加珍重的土地,因为那里是她的故乡,更因为……那会是他此后人生寄托思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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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赛亚托人捎代的‘家书’,凯瑟王是在册封大典后才看到。拿着莎草纸写成的书信,他脸上的表情难用笔墨形容。
“这个浪荡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呀。”
耳听凯瑟王咬着后槽牙的感慨,矗立在身边的狄雅歌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个混球,居然是由法老特使捎带书信,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他……在埃及干了什么?
凯瑟王转过头,就对上他实在很急切的神情,嗤笑一声,直接将莎草纸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