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生辰过后,再一次投入到繁忙的政务当中。自今年六月初,淮南等地频降大雨,河流暴涨,淮南各地的太守纷纷上表朝廷,要求拨钱款,加固河堤,以防河堤决口。
最近朝中就是否拨钱给地方各州一事,在吵得厉害。皇帝老神在在的稳坐于御案后,就看着大臣们在朝上吵作一团,不肯轻易表态。
太子站在丹陛之上,冷眼看着阶下众臣,将那表现的格外嚣张全都记在了心里。
朝中大臣们争执不下的地方在于,一方认为年初时已经专门拨过兴修水利的专款了,现在还找朝廷伸手,肯定是把之前的钱给贪了。该修的河堤没修,看着下大雨,要发水灾才慌了,又找朝廷要钱。美的你,必须严肃处理此事,先把贪的钱给我吐出来,再提别的。
而另一方则认为,年初时拨给兴修水利的钱并不多,做为尚书令的苏周诚,讥讽的道:“年初给的那点钱,能简单补补百八十米的大堤就不错了,还能指望着把河堤加固到防止大水的程度。”
再说,就算是钱被贪了,河堤没有得到修补。眼下淮南大雨,有形成水灾的隐患,就该先拨钱修堤,把今年的雨季顶过去,再来处理贪污官员。
苏相鄙视的瞅了一眼跟自己政见相左的杜侍郎,“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有何面目立于朝上,有何颜面以对天下百姓。”
太子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岳父大人点了个赞,他是立场坚定的站在岳父这边的。
杜侍郎,杜贵妃的幼弟,以前任尚书右仆射,去年平调去了门下省任门下侍郎。
前中书令崔茂因病致仕,原门下侍中沈从之接任中书令,门下侍中一职暂时空缺,其职由两位门下侍郎分而担之。
这位杜侍郎之前在尚书省被苏周诚压制得厉害,权利都被架空。自打去了门下省之后,就开始至力于跟苏周诚打对台。政事堂中,只要是苏周诚同意的,他必须要反对。
“淮南一地离上都千里之远,岂能只凭几个太守的一面之词。”杜侍郎斜视苏周诚,“万一情况被别有用心者夸大,以图蒙蔽朝廷,骗取钱款,呵呵……”
太子看杜侍郎那笑就不顺眼,他抿了抿唇,没出声。
皇帝很满意自己的儿子没急着跳出来表态,散朝之后,特意把太子叫到跟前,和蔼的问:“七郎,关于淮南之事,你有何想法?”
太子想了想,“儿臣觉得苏相的话更为有理。”他这不是偏向老丈人哦,是真的觉得他有道理。
“为何有理?”皇帝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淮南大雨,有水灾之患,是急中之急,除此之外,都可以暂缓。”照太子的想法,这个问题还有放在朝上吵这么多天么?直接派天使带兵压款出发到淮南去。若是情况属实,钱款转交各地太守,看着他们加固完河堤再回来。若不是真的,把东西再拉回来就是了。
“若淮南之险是编造的呢?”皇帝面无表情的问。
太子突然挑眉而笑,“怎么会呢?江南道的御史不是给阿爹送回密信了么。”
皇帝:……这回装不下去了,他瞪了儿子一眼,“眼睛真尖。”又正色问了一句:“若是江南道御史也同流合污,一同期瞒君上呢?或者,江南道的御史,没有及时送回消息,又需你决策,又待如何?”皇帝这时,确是真心教导太子。
太子垂眸想了想,“阿爹常教导儿臣,要以百姓为重,在没有确定淮南等地的太守联合欺君,兴修河堤的钱款还是要拨。”
皇帝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不错,凡事有轻有重,作为君主,必要明确轻重缓急,有所取舍。”
太子垂首肃立,“儿臣明白。”
儿子受教态度良好,皇帝很是欣慰,温和的道:“七郎,过来坐。”关于后续事件,他还要听听儿子的想法。
皇帝借着朝中事务,教导和磨练太子的时候,苏颜却过得十分开心。她自那日得了皇帝的允诺,便每天开开找书,然后抱回九曲宫看。
这一天,她照例带着中选了十几本书,欢快的带出来,突然发现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躲在树后,偷偷的往这边看。
“十二郎?”苏颜一眼便认出那个瘦小的身影是谁。
十二皇子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悄悄往后缩了缩身子,漆黑的大眼带了几许惊慌的看着苏颜。
她含笑冲着十二皇子招了招手,“十二郎,过来。”
十二皇子第一反应是转身想跑,又踌躇的搓搓脚尖,才慢吞吞的自树后蹭了出来,小小声的道:“见过太子妃。”
苏颜伸手拉他起来,拿了帕子温柔的把他有些脏污的小脸擦看净,含笑道:“叫我七嫂就好。”她只当没看到十二皇子有些破损的衣袍和嘴角的红肿,只是温柔的笑问:“十二郎,一会儿有事么,帮七嫂个忙好么?”
十二皇子用力摇了摇头,小小声的回道:“没事。”
苏颜摸摸他的头,拉住缩起来的小手,“咱们先回九曲宫。”
“快搜,他肯定藏在这附近。”一个嚣张的童音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对,快搜!”
苏颜发现十二皇子握着自己的小手微微收紧,整个人都往她身后缩。她索性停下脚步,吩咐身边的宫人,“去看看,是谁过来了。”
宫人领命过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串小尾巴过来了。小尾巴们看到苏颜,皆低了头,参差不齐的行礼,“见过太子妃。”
“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