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多的村里人围过来,认识的,不太熟的,他们围着我热烈的欢呼,好像我攻克了村里的百年疑点,六号哨所炸了,虱尾子灭了,村里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哪怕我不愿意,还是被很多人很多胳膊给举了起来,他们把我高高的抛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此刻内心的喜悦。
我的身体越到半空,眼睛看着河边那还零星存在的火光,忽然觉得一切都静止了,像是要到达了一个触手可得的高点,但是下一秒,身体就开始急速的坠落——
“喔,喔~~!”
我不知道自己被抛了几个来回,只是不停的高升,下沉,脸上的表情木讷,身体处在这里,但思想,却早已随着那记白影飘忽的走远了。
村里人是真的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村儿是在河边举办什么篝火晚会,我这个主角被每个人夸赞,最后等火全灭了,李叔他们去收集草灰时嘴里还在啧啧称奇,“葆四是一般人吗,葆四不是!没看着是怎么从火堆里蹦出来的么!那么老高!看没看过西游记,我当时就想起石猴出世了!!”
二舅妈一开始还挺高兴的,一听到用猴子形容我就有些不太乐意,“啥玩意啊!我家葆四还不是为了你们!会不会说话!!”
没人敢微词二舅妈的态度不好,未免再次触碰雷区只是不停的说着我厉害,牛气之类贫乏却也在那时仅能想到的词。
我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看着河边烧的一片焦黑的土地,心里无悲无喜,只剩复杂。
虱尾子的尸体自然是找不到的,烧的过程中也就是些没来得及变小的大个的发出写脆声,过后也都是像是蚂蚁一般寻不到踪迹了。
我伤的虽重,但也属于就手就控制住伤情的,既没有时间让伤口肿,也没有时间让伤口烂,毒直接就随着汗发出去了,除了些浅浅的,淡淡的针眼,旁观者根本就想象不到,我当时被咬的凶残程度。
因此,我也并不需要像二舅和陈李爷爷那样还得在消肿变小的伤口上敷些后续草药,要做的,只是休息就好了。
回家的一路,还有很多村民的热情相送,村长打头,那扩音喇叭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嘴边儿,“葆四,今晚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村里会为你开场表彰大会,我个人出钱,一定要好好的嘉奖你,这件事,你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我垂着眼没有说话,村长见状还拍了拍我的胳膊,“看看,葆四多低调,年轻人,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这么沉稳,不容易啊,葆四就是我们白山村的骄傲!大家说是不是!!”
“是!葆四那打小就是要有大出息的!”
“可惜啦,她姥走的早啊,不然薛大姨这脸上都有光啦!葆四能耐啊!!”
我脸上无端的就被贴上了一层有一层的金边儿,曾经自己都不愿意回首的过去就这么被光辉给漫不经心的掩埋了。
大家不吝其言的夸我,甚至连我小时候捅鸡窝那事儿都变成了天真无邪,连我说人家娶媳妇儿是生米已经做成熟饭这事儿也成了真性情,我像是终于追求到了以前自己最想达到的样子。
姥姥或许最想看到的样子,如果我稍微的沉迷,或许,自己都要忘了,当年为了出山在村里站住脚使了多脏的路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很明白,自己一直在走捷径,刚才,也差点就要死了……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侥幸啊。
谈不到对自己是否失望,但内心,却真真正正的高兴不起来。
身体和脑袋都疲惫的接近透支,只等着二舅妈送走村长和一些村民,摇摇晃晃的,就回了我自己的屋子,没跟我二舅说什么,太累了,趴到炕上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很自然的就做了梦,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梦到和陆沛一起撞鬼的那个夜晚,沈叔叔发狂,他要出门去见他的女朋友,然后,我看到了门口抱着孩子对着我们的哭的女人……
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孟怡,是沈叔叔的女朋友,当晚还在二舅妈的后屋发现了她流在玻璃上的眼泪。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这些久违的记忆像是在梦里重演,我告诉姥姥我做了一个梦,我在梦里走了好久,到处都是草,我听到一个女人在哭,她问我,怎么可以把她忘了!
然后,姥姥领我去上坟,我很不情愿的跟在姥姥的身后,嘴巴里还被姥姥塞了饼干,我像是再看一个缩小版的自己,很莫名其妙的跟姥姥说,为什么要我去上坟啊,是要我给这个未曾谋过面的二舅妈道歉吗,说我不是故意给她和她的孩子克死的?
怎么想这事儿都跟我没关系么。
在坟上,我还卖弄了小聪明,我看着烧不着的纸对姥姥说,这个二舅妈不是要害沈叔叔的,她其实是要来帮我们的!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来帮我们,当时只是想着,这个二舅妈或许是个好人吧。
她为什么要哭呢,因为委屈,委屈,是因为二舅娶了新老婆了。
我听着姥姥在坟上讲了碑仙儿的事儿,不明白姥姥为啥要在那个场合讲这些,可还是听了,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梦到过这个一号二舅妈了……
双眼兀的睁开,脸颊还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