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树下,依旧是东平王自斟自饮。
不同的是,这次坐在他对面的不仅仅是李砚,还多了一个余维扬。
连饮数杯之后,东平王抬起头,发现那两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他后知后觉地提了下手中酒壶,笑着说:“你们也来点?”
余维扬先忍不住抱怨:“都什么时候了,大王还有心情吃酒?”
东平王知道是没法搪塞了,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非得挑这个时候动手?”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李砚道,“西戎来势汹汹,西川屡战屡败。连败之下,士气必然低落。近日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某恐怕维州是凶多吉少。说不定戎军已经兵临城下。戎人报复心重,绝不会夺回维州就罢手,必会继续东进。那时陈进兴所率的神策左军就得直面戎军,且他不但要防守灵武、朔方一线,还需支援蜀中。重压之下,他绝不敢轻易移师。一旦他被戎军牵制,还有谁能阻止我们控制京师?一旦掌握了京都,主动权就在大王手里了。”
东平王沉默不语。
“不止如此,”余维扬插口,“西川这次进兵,朝中反对之声一直没断,就是太后当初也不赞成。只因太妃一意孤行,朝廷才不得不同意。诸臣对太妃本就有成见,因为西川近来的连败,朝中对她攻讦又多了起来,只不过太后暂时压下去了而已。她声望跌入谷底,也利于我们争取舆论。”
东平王把玩着壶盖,还是不肯表态。
“良机稍纵即逝,还请大王速做决断。”李砚进一步劝道。
“让我想一想。”良久,东平王回答。
余维扬对东平王的优柔寡断颇为不满,听闻此言,他更是脸现焦躁之色,刚想说话,却被李砚用眼神制止。
余维扬到底不是寻常之辈,李砚一个示意,他就醒悟过来,勉强道:“大王多想想也好。”
他事务繁忙,见今日不可能有结果,也就很快起身告辞。离开前,他向李砚使了个眼色。见李砚轻微地点了下头,才放心离去。
两人的种种反应,东平王都看在眼里,却未置一词。等余维扬走了,他才苦笑道:“这次先生又要拿谁要胁我?”
李砚一笑:“以大王的才智,应该早已明白,现今局势下,与余中尉合作是唯一的出路。某不必再对大王施压。只是某对大王的犹豫有些不解,还请大王释疑。”
“你们的计划都是建立在西川必败的前提下,”东平王不看李砚,而是盯着面前的酒盏道,“但是……先生如何笃定西川一定会输?”
李砚略显迟疑:“大王的意思是……”
东平王道:“我总觉得西川现在的情形有些蹊跷。韦裕能在几年内将凋敝的西川经营得风声水起,可见其人精明强干。这次出兵也经过仔细筹谋,并非仓促应战。戎人在中原夺回维州后大举报复的局面,他不可能毫无预料。领兵的姚潜也不是无能之辈。近日的连败似乎不合常理。”
“元宗以后,中原对阵西戎的战绩一向不佳。韦裕虽然干练,但是要在几年之内大幅提高西川战力也并非易事。夺取维州时西川伤亡不小,后继无力也有可能。”李砚道。
“即便中原兵士的战斗力不敌戎人,”东平王摇头,“但是现在维州已经夺回,凭借维州地利,据险而守,戎人再勇悍,面对一座坚城,一时半会儿怕也无可奈何。何况西戎目前的局势也不稳固,他们未必能够支持久战。若我是韦裕,应该会想办法把战局拖到冬季。那时戎人粮草不济,再逢严寒,极可能不战而退。西川连败之后仍在主动求战,让人委实不解。”
李砚面露深思之色:“大王觉得西川还有可能反败为胜?”
“局势也许没有我们估计的那样……乐观。”东平王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语气微带嘲讽。
这次轮到李砚沉默了。
东平王不疾不徐地往盏中注酒,慢悠悠地加了一句:“西川若是大捷,先生可知如何应手?”
李砚面色变幻不定。东平王也不催他,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若是这样……”许久以后,李砚开口,“现在就是大王最后的机会了。”
东平王倒酒的手顿了一下。他挑了下眉毛,没有作声。
李砚郑重道:“太妃主战的立场几乎是朝野皆知。战事不利之时,她是从矢之的;可要是西川最终赢得此战,舆情就会变成太妃深谋远虑,当机立断。威信本是徐太妃最欠缺的东西,但是西川大胜足以平息所有对她的质疑。且西川取胜,不但陈进兴再无压力,可以随时回援京都,就是西川也能调兵。那时大王就是想翻盘,亦不可能了。只有趁现在局势未明,先控制京师,令他们投鼠忌器,大王才有胜算。”
东平王已明白他的意思,接着低头注酒:“所以先生的结论是,不管西川战果如何,我们都非得行动不可?”
“是。”李砚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东平王饮尽盏中之酒,低头摆弄空杯,良久自嘲:“早前我还警告父兄,让他们不可趁人之危,现在我自己却要行叛逆之事,可真是讽刺。”
“世事难料。”李砚淡淡道。
东平王苦笑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道:“关于徐太妃母子……”
李砚适时插口:“全凭大王做主,某并无异议。”
东平王颇为意外:“我以为先生会劝我斩草除根。”
“这确是最符合大王利益的做法,”李砚道,“但某明白,大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