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消息?”徐九英漫不经心的问。
“宫中都传遍了,说先帝给太妃留了个护身符。”
徐九英“哈”了一声:“有人信吗?”
“听说赵王这两天四处找人打听,先帝有没有交待过太妃的事,又频频与几位宰辅通信。”
“他反应倒是快,”徐九英笑得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你说我这手怎么样?”
“有利有弊。”
“嗯?”徐九英抬眼看他。
陈守逸含笑道:“先帝在世时,赵王不敢明目张胆拉拢神策中尉。现在散布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会让他心有顾忌。以他的个性,这一年半载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这一手法虽会让太后警觉,但能保障短时间内她的立场不会摇摆。这都是对太妃有利的地方。弊端则是这些年南衙(注2)北司冲突频繁,太妃依重宦官,只会让宰相们更加不满。日后太后临朝,再在他们背后推一把,怕是会经常找太妃的麻烦……”
“说得好像他们以前不找我麻烦似的,”徐九英不以为然地打断,“我又没机会接触朝臣,不依仗宦官还能依仗谁?我倒不担心那位。她是个明白人,不会冲动。要是她真能把大臣掌握在手里,对我只会是好消息。”
陈守逸沉吟:“太妃似乎对太后很有信心?”
徐九英白他一眼:“怎么?你觉得太后不行?”
“那倒不是。奴婢倒是觉得太后过于精明,太妃与她合作未必占得到便宜。何况嫡庶有别,名份上太妃已然吃了亏,若连摄政的权力也一并让出去,太后的权威就更加牢不可破。太后威势越盛,太妃的局面就越艰难。”
陈守逸一边说,徐九英一边咬指甲,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反问:“那你说我怎么办?你以为那位让我和她一起听政是安着好心?后宫和外廷利益不同,立场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掐起来。那些措大本来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我再掺合进去,不就是他们最好的靶子?到时候骂声都冲着我来,她只要看准时机出来打个圆场,得了实惠不说,人人还要赞声贤德。你说我干嘛抢着丢人现眼?”
陈守逸轻笑:“所以说太妃选择盟友时有些轻率了。”
徐九英猛的把腿抽回来。陈守逸抬起头时,徐九英的头已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惨白的脸在他眼前骤然放大了好几倍。
“那要有得选才行,”徐九英忿忿道,“朝臣、宗室,哪个肯搭理我?就算是我身边的人,除了三娘也没一个可信。我还能怎么选?”
陈守逸“咦”了一声,笑着分辩:“奴怎么记得当年太妃亲口说过相信奴的话?”
“我说过?”
“自然说过。”
徐九英转了转眼睛,没好气道:“那是我瞎了眼,挑中你这么个坏胚,又奸又滑,嘴还那么毒,我吃错药了才会信你!”
陈守逸微笑听她控诉,甚至还有闲暇在她说得口干舌燥时擦干净手,将几上还温热的杏酪殷勤奉上。直到徐九英对他的责难告一段落,他才笑着开口:“奴婢什么时候嘴毒了?”
“还说没有?”徐九英不接杏酪,瞪着他道,“上次是谁说我连北里的女人都不如的?”
北里是都中狎妓之所。徐九英家贫,十二三岁时差点被父亲卖到那里。她难得和陈守逸说起少年时的辛酸往事,得到的回应却是她连倡女都比不上,难免耿耿于怀。
“那是太妃说令尊还有一点良心,”经她提醒,陈守逸也记起旧事,微笑复述当时的对话,“到底没把太妃卖进北里换酒钱,而是送进宫来当了宫女。奴说妓中佼佼者皆擅歌令辞赋。太妃为宫女时也受过内文学馆几年熏陶,却不见太妃多识得两个字,可见天资着实有限。如此愚钝的资质,恐怕是北里的人不肯收,而不是令尊良心发现。奴婢这是陈述事实,可不是有意刻毒……”
话音未落,徐九英已经抢过他手中的银盏,将整整一盏杏酪都扣在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