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公……”问过他,他愿意么?
孙尚香到唇边激动的话语瞬间压得低沉:“一男不嫁二女,他只怕是令死也不会从的!”隐隐的,孙尚香一思及那日,柳家相公在惊闻柳金蟾一直不想和他过日子,那惨白的脸,她就开始担心。
但柳金蟾一直这么不改初衷,作为女人,孙尚香隐隐觉得里面的隐情,只怕和她这相公有关。至于是流言,还是二人真就如柳金蟾所说,一开始就是假夫妻,只是……假着假着就有了真感情——
而柳金蟾明明也有动心,为什么就是不肯假戏真做,孙尚香不懂,隐隐怀疑,是不是她这相公,其实最初是她某个好友又或者同窗的未婚夫……
戏里常有这样的事儿。
孙尚香问得万分委婉,眼却满是关切。
“这种事……历来都是女人说了算的!”
太多人前,柳金蟾无力回避孙尚香的询问,只淡淡地说罢,就感觉自己的心拧得生疼,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间屋,躲到一条河边好好地嚎啕一下——
哀悼她夭折了的“婚姻”,以及习惯了的“爱情故事”!
无奈,柳金蟾急着走,慕容嫣却在一听柳金蟾说她要修夫时,吓慌了神,赶紧拦着柳金蟾急了问:“怎得突然要休夫?就因为你相公昨儿和你怄气了?”
柳金蟾心堵,一见慕容嫣这万分激动的模样,就心头冒鬼火,冷不丁地回了句:“有了相好的不行?”
“那娶进门做小就好了!”同为男人的吴金华,赶紧加入了劝和的行列。
“他默默跟了我很多年……我想给他一个‘正夫’名分!”
柳金蟾努力在自己脑子里勾勒出微微有些模糊了的三郎模样,强自压住心口泛出来的酸涩之意。
“那你相公不也跟了你很多年吗?”叶二也粗着嗓子,抱打不平地喊道。
“可他没有孩子!”
当着慕容嫣的面儿,柳金蟾冷冷向众人一溜口抛出这么一句话儿,瞬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是啊,夫再贤惠,无女也是必须要出的!
叶二等人瞬间哑口无言,只有吴金华好容易,弱弱地挤出了一句:“指不定再一年就有了……”
柳金蟾叹了口气:“可我们都成亲快四年了!”
也想跟着大家应和应和的孙尚香,立刻住了嘴,越发觉得柳金蟾那日说她和她相公是假夫妻的话,是确有其事了,不禁下意识地住了嘴。
此间,唯有慕容嫣越听越着急,越觉得这个柳金蟾口中“默默跟了我很多年”的男人就是北堂傲,若是别的男人,随便抬进门给个妾的名分就是好了,但北堂傲,他的身份,是非要给个“正室”的,当日他和她撕破脸皮,可不是为这名分不是正夫而闹起来的?
慕容嫣慌了一把拉住柳金蟾喊道:“你不能休夫!”
柳金蟾一怔,大家也都吓得眼瞪着刚还在幸灾乐祸,这一刻倒比任何人都关心柳金蟾的慕容嫣,暗想: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家这么一看,慕容嫣自知失言,但她是个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能当众说北堂傲是她的人?
弄不好她说了这句,北堂傲就彻底不可能是她的人了!
于是,慕容嫣想也不想死拽着柳金蟾就往外跑:
“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习武的得毕竟是习武的,加上慕容嫣是北地女人身材,柳金蟾杨柳细腰文弱书生一个,那反抗得过慕容嫣,被慕容嫣这使命一拽,人就跟饿殍似的,直接顺风而去了。
夜,灯火阑珊。
北堂府的书房内,寂静无声,几乎静止的空气里却有数顿炸药就要在顷刻间,粉碎一切的凝重,一触即发。
北堂骄何以被称为“金刚菩萨”“西印的湿婆神”,柳金蟾也是在一刻在深有感触,但……
一触及怀内,慕容嫣交给她的那封“北堂傲的亲笔信”,她的心就坚如磐石,如果下午只是一时的气话,那么此时此刻,她对北堂傲最后的一份眷念与不舍,乃至担心都已被胸口巨大的黑洞,吞噬殆尽——
所谓有余力才助人,而她柳金蟾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已自救不暇,无暇顾及其他,至于北堂傲,他此刻想必恢复记忆,若得知慕容嫣有娶他之心,想来必是飞蛾扑火般直扑而去,什么夫妻之情,父女牵绊,想来也是她柳金蟾的自我感觉良好!
柳金蟾忘不了,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没有落款,但字迹却有八分北堂傲笔锋的他日亲笔信,纵然当年的笔力不及今日的有力张扬而不失收敛的风格,然……那笔力的张扬与仓促写下的行草,也正说明了他当日一气呵成的急切——
说明了什么?
说明是情之所至,心无旁骛,完全是心力之作。
短短的一纸笺,上下不到五十余字,却是真真切切他可一放下名分、尊贵、大家公子身份……但求能与慕容嫣比翼双飞,策马天涯相伴的洒脱与痴情无悔,写得淋漓尽致,没有一句虚华的辞藻,字字朴实无华,却偏偏动人心扉——
尽管那年……甚至今日的慕容嫣都没能读懂这信里,不顾一切,视死如归的坚定信念——
为爱敢于搏上一切的执念与年少轻狂……
却让读懂了的柳金蟾,千疮百孔,字字珠玑,却字字宛若最锐利的匕首,一刀刀地扎在她的心口——
每读一次……每回忆一次……
那一个个字,就会,又再一次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