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看着眼前的儿孙,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大老爷那平日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已经成了一团乱草,二老爷两腮凹了下去,历来很注重仪表的齐修满脸胡子拉碴。
“老太太。”齐修扶着大老爷,二老爷紧随其后,三个人踉跄着走到容氏跟前,都跪了下来。
容氏颤颤巍巍地抱住了齐大老爷,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的儿……”
“老太太,儿子/孙子不孝。”大老爷、二老爷、齐修也都哭了起来。
大老爷几个人在大理寺狱中,那碗断头饭都已经吃了一半,已经准备赴死了,这样突然获释,死里逃生,这样的大悲大喜,还是平生第一次经历,不免都有些混混沌沌地。大老爷成年以来,更是没有与容氏亲近过,如今被容氏抱住头痛哭,他自家也仿佛变回了小孩子,再不顾及身份,嚎啕起来。齐二老爷和齐修自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众女眷本来就在低泣,这时都纷纷扑到几个人身边,哭做了一团,竟比那刚知道即将被抄家灭族时哭的更加惊天动地了。
因此竟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跟在后面进来的那个人——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头发蓬乱,依旧穿着被抓的时候的衣裳,不过那衣裳已经破破烂烂,完全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这府里派人去接他们的时候,是带了衣裳的。大老爷、二老爷和齐修进来时穿的就是那带去的衣裳,偏齐二夫人如此,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忙忘了。
“这外面冷,请老太太进屋去吧。”有人说道。
众人便簇拥着容氏进了前厅,依旧没人看到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齐仪走到前厅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回身。
“仪儿……”齐二夫人沙哑着声音,试探着唤了一声。她就知道,小儿子心地最好,和她最亲。
齐仪站在那里,似乎也有些犹豫不定,最终却没有朝齐二夫人走过来。
“太太,怎么不进屋?”齐仪的声音有些发板,说完便掀帘子进了屋里。
齐二夫人捂住嘴哭了起来。这些人都怨恨她,可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儿孙。有谁知道她在大理寺狱中所受的苦楚。
迎面一阵北风吹了过来,齐二夫人打了个冷战,终于还是慢吞吞地挪动脚步,朝前厅里走进去。
前厅中,众人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后,渐渐平静下来。家里的男人回来了,女眷们都觉得有了依靠,不再那么惶惶不安,心思也就灵便起来了。
“这人都好好地回来了,便是好事。老太太快别哭了,哭伤了身子怎么好。”齐二奶奶上前道。
“对,”众人也都纷纷出言相劝。
颜明月就在容氏身边,见容氏哭过之后,脸色越发不好,就道,“老太太还是回宜年居歇息歇息吧。”
容氏点了点头,便要起身,一抬头,正看见站在门边的齐二夫人。
“你……”容氏指着齐二夫人,一口痰堵在喉咙里,只说了一个字,便再说不下去,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瘫倒在椅子上。
众人见容氏被齐二夫人气晕了过去,都着急起来。不论是谁都知道,现在容氏才是这个家的支柱,谁都能倒下,但是容氏决不能这个时候倒下。
“哎呦,二太太,你还把咱们这一家子害的不够惨吗。既然得了性命,便自去享福去吧。何苦又来讨债。你一定要把老太太气死,再害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才肯罢休是不是?”大太太对着齐二夫人道。
大老爷等人在狱中,已经是知道了他们获罪的真相,心中如何不恨这齐二夫人。大老爷也不发话,只将眼睛盯在二老爷面上。
二老爷面色一红。
“还不滚出去,这里哪有你站脚的地方。”二老爷对着齐二夫人斥道。
齐二夫人腿脚发软,一双手更是抖个不停。抬眼望去,只见满厅中人看着她的目光不是愤恨便是鄙夷,要不就是扭开头去不肯看她。
众叛亲离,原本颐指气使的她,如今却被人当做野狗一般的斥骂。
“老爷,我、我能哪里去。”齐二夫人扑倒在地上。
“拖出去,拖出去,别让老太太看见她。”大老爷不耐烦地喝道。
便有婆子进来,将齐二夫人拖了出去。
一会功夫有人抬了兜轿来,将容氏抬回宜年居,众人都围在容氏的床前,忙着请太医,又熬参汤给容氏。
“老太太依旧昏睡着,这参汤,喂不下去。”齐二奶奶端着半碗参汤,含泪道。
众人都变了脸色,若容氏不能饮食,那岂不是要……,这怎么能行。众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没计较,齐修匆匆地领着个郎中从外面进来。
“这是哪个……”大老爷见那郎中面生,衣着打扮不像在大户人家走动的,便问道。
“老爷,如今哪有太医肯来咱们府里,这是好不容易从街上请来的。”齐修小声道。
“这怎么能行。”二老爷摇头,怎么能让走街串巷的铃医给容氏看病。
“便是这样的,听说是咱们家,都不肯来的。这个还是我央求了好久,许了重金才肯来的。”齐修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别看是铃医,据说十分灵验的。”
“那边让他看看吧。”大老爷与二老爷对视了一眼,只得无奈道。
这郎中为容氏诊脉,半晌才起身往外走。
“先生,我们老太太……”齐修上前问道。
那郎中脸色也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