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这样光明磊落的君子之交,在你的眼中,却是私会,不守妇道。”
“……”
“你从来就不了解我娘,不懂她要什么,又凭什么去评判她?”
我越说,薛芊的脸色越难看,从苍白到铁青,我几乎听到她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仿佛恨不得从我身上,或者说从我娘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我平静的说道:“不过说起来,我娘却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一句你的不是。”
“什么?!”她愕然大惊的看着我。
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当年的我,即使那样的年幼,那样的害怕,也还是会忍不住在心底里暗暗的咒骂她,但被我娘听到了,她却只是淡淡的一笑,抚摸着我的发心,柔声告诉我
“轻盈,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
“新夫人,她也有自己的修罗场。”
“她的痛苦,你未必看得到。”
现在的我,多少明白眼前这位老夫人的痛苦是什么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确不容易,也的确承受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苦难,她的坚持,固然也是一种胜利,但这样的胜利,却是无比惨痛的。
惨胜如败。
我娘,倒懂她。
可惜
“你不懂我娘,不过,她也不会怪你。”
……
“因为,她和你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说完,我也回了她冷冷一笑。
其实到现在,我真的已经不怕她了,甚至不恨她了。
说到底,她这一生都活在她的爱情里,只识爱情的愁滋味,而不会去想更多,也因为这样,这年来她甚至都没有办法把我娘留在西川的那些势力彻底根除,而颜轻尘,不管出于任何一种目的,也放任了这一情况。
她其实,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天真烂漫,到老了,也是如此。
所以,我爹爱护她,却无法更爱她。
说完那句话,我便要转身离开,而刚才一转身,薛芊突然暴怒了起来,骂道:“你这个不肖女,你说什么!”
她之前对我虽然说话不客气,但似乎还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但一提到我娘和她不是一样的人,她突然火冒三丈,挥起手中的蟠龙杖就朝我打了过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一伸胳膊架住了那带着呼呼风声打下来的蟠龙杖。
定睛一看,竟然是无畏和尚。
他的胳膊就比我的腿还粗,蟠龙杖被他硬生生的挡下来纹丝不动,我吓了一跳,急忙道:“无畏叔!”
无畏和尚怒道:“有洒家在这里,谁敢对大小姐无礼!”
“你”薛芊一看到他,更多翻涌的情绪在眼中撞击,她咬着牙道:“无畏,你放开!”
“我告诉你,当年那颜牧之,洒家都打得,现在这颜家的人,还有哪一个洒家打不得?!”
他这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薛芊这些年来在颜家,包括在西川都是高高在上,没有人敢说一句重话的,居然被人要“打得”,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都气得哆嗦了起来:“无畏,你我看在先夫的交代上,不跟你计较,你不要不识好歹!”
“洒家不知道什么好歹,洒家也从不怕人来计较!”
眼看这两个人句句顶到针上,薛芊气得连蟠龙杖都拿不稳,重重的顿在了地上,而周围也已经有的人发现了我们的争执,几个腿脚快的侍从早就跑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颜轻尘他们远远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我想了想,还是对无畏和尚道:“无畏叔,算了。”
“什么算了!大小姐,她对你这样,你还帮她说话!”
“无畏叔,她毕竟是这里的女主人,你不要”
“屁话!颜家的女主人是你娘!”
这话一出口,像是一把双刃剑,割伤了我,也同样刺进了薛芊的心里,她的脸都苍白了,人好像也有些站立不稳,只能拼命的抓着蟠龙杖才能勉强撑住自己。
我也痛得深吸了一口气。
可眼前,颜轻尘他们已经快要走到这里了,而在灵堂上,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似乎也已经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都纷纷探头探脑的望向我们,小声的议论着。
我咬了咬下唇,压低声音道:“无畏叔,你不要这样。我娘毕竟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
如果她真的那么在乎谁是颜家的女主人,那我想,这个女主人也许还真的轮不到薛芊来做。
可无畏和尚却丝毫领悟不到我的意思,反倒比我还生气,看了看我,又瞪了薛芊一眼,恨恨道:“哼,这个破地方若是她的,洒家不呆就是了!”
“无畏叔!”
无畏和尚根本不理会我的呼喊,转身闷头往前走去,我急忙要伸手去抓他,却被他一扬胳膊猛地挥开,我差点被他抡倒在地,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迎面走来的颜轻尘他们一见他这样,都不好上去拦,只有刘轻寒迟疑了一下,轻轻的喊了一声:“大师……”
无畏和尚驻足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薛芊站在原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将矛头转向了我:“哼,这就是你娘调教出来的人,遁入空门这么多年,也还是个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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