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天傍晚,到了可以出宫去参加丧礼的时候。
天空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放了晴。
在京城上空堆积了数日的乌云散去,天边透出了一点明亮的红光来,但看在眼中,却显得有些凄艳。
我早早就准备了一身素白的衣裙,这个时候换上准备出门,刚刚走到车道前要上车的时候,旁边就传来了裴元修的声音:“等我。”
转头一看,他也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衣,手臂上挂着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走过来,我有些愕然:“你”
“我跟你一起去。”
“啊?”
我有些愕然,那天他自己不是说了,尊卑有序,章老太君毕竟只是臣子家的一位老人,她故去了,我去灵堂行礼就已经是一件很隆重的事了,怎么他也要去?
看着我惊愕的神情,似乎也猜到了我心里所想,他淡淡的说道:“你说得也对。”
“……”
“反正,我也要到后天才登基。今日,我的确还是她的晚辈。”
“……”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低下头去,他展开手上拿着那件大氅给我披上,带着一点责备的口气说道:“若我不跟你一起,你是不是就真的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晚上有风,你穿得这么薄,是想着凉生病吗?”
提起我的身体,我就不敢说什么了,伸手将那件大氅拉了拉紧。
他这才摆摆手,让马车过来,扶着我一起上了马车,很快便驶出了宫门。
来到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才刚一靠近,就能听到里面传出了和尚们念经诵佛的声音,门口屋檐下两个巨大的白灯笼发出沉沉的白光。因为已经派人过来通知过了,这个时候大门口已经站满了等待的人。
马车刚一停下,帘子也晃,我就看到了宋怀义和他的兄弟穿着麻衣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等候着。
裴元修先下了马车,然后将我也扶了下去。
立刻,宋怀义就带着他的家人们迎上来,齐声道:“恭迎公子,恭迎颜小姐。”
裴元修对着他说道:“宋公,节哀。”
宋怀义本是个精力充沛,正当壮年的中年人,但这个时候大概是因为悲痛过度,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鬓角不知是被那白灯笼的光照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也透着一点霜色,整个人一夜间好像就老了十岁。
听见裴元修说的“节哀”二字,他更是咬着牙忍着满眼的泪,整个人都微微的抽搐着,才勉强回礼道:“多谢公子前来。”
我看了看他周围的人,宋家跟我见到的其他士族门阀表面上光彩,内里明争暗斗不同,他们一家人也是相当有亲情的,所以大家都是非常的悲痛,甚至有一些情感柔弱的,已经躲在墙角又开始擦眼泪了。
这时,我就看到了宋宣。
他穿着一身齐衰麻衣,腰间束了一条白色的麻带,平常器宇轩昂,英挺不凡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那里,眼角发红,目光楞楞的盯着面前的地上,虽然刚刚跟着他的父亲也一样对我们行礼,可我感觉到,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慢慢的走过去,轻声道:“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