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怀的师父人去得远了,宗极门五弟子却余惊未定,严周震忍不住问:“师叔,这人是谁?她的剑法好像是本门剑法,但……但这剑法……”他之所以辞不达意,是因为剑法实在是太高,高到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地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五人谁也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够一招之间就重创孙宗乙这般高手。
孙宗乙捂着伤口,神色黯淡,道:“先回去再说吧!快走,快走!”
五弟子在两日间连遇强敌,锐气早已消尽,心想这青牛谷危机四伏,若再杀出个绝顶高手来如何抵挡?慌忙扶了孙宗乙下山去了。
宗极门的人这么一走,原本高手纷至、激战频起的青牛谷忽然间就冷静了下来,片刻之前还喧闹非凡,片刻之后便冷寂万分。
朱融杨钩也被刚才那一战的余威震慑得好半晌动弹不得。
到了中午时,秦征被沈莫怀封住的经脉一通,马上就跳起来向石梁奔去,朱融、杨钩怕他寻短见也一路跟了去,到了秦渭堕崖的地方,但见山雾迷蒙,清风拂过,早已经吹散了剑气余尘,一片空谷满是清净,谁也想不到这里才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
父亲死了!
是的,在这里死了!那个自己赖以傍靠的肩膀,那只在旅途困顿中抚摸自己额头的手掌,还有那自己顽皮时怒声斥责的声音,从此再也不在了。从今往后,自己再要父亲骂自己一声也不能了!
看着深不见底的山谷,秦征的灵魂仿佛被锁定在了秦渭掉入谷中的那一刻,心随着秦渭的不断下跌也跟着跌入了深渊。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对着雾气萦绕的深渊陡然间放声大哭,哭了小半个时辰,眼泪流完,继之以哽咽,哽咽到后来声音哑了,开始咳血,从中午直哭到深夜,滴水不进,双目干涸,眼白中满是血丝,似乎就连眼睛都要哭出血来。
朱融对杨钩说:“这小子这样下去不行啊!”
杨钩骂道:“这小子没有好带挈,才来了半天就给我们惹了这么多的麻烦,不如别理他算了!”
朱融道:“他父亲终究是将他托付给了我,我当时也没回绝,现在总不能就不理他。”
杨钩再看秦征,见他仿佛丧失了所有力量,在石梁边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进万丈深渊,杨钩本来嫌秦征父子差点将自己拖入大祸之中,但这时见秦征如此哭法,又动了恻隐之心,心想:“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有个老父相依为命,但从今往后,他就和我一样了,孤零零的只剩下自己,再无半个亲人可以依靠、可以牵挂。”
杨钩本人亦是战乱中的一个孤儿,因此很明白那是一种可怕的空虚感,让人觉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心想:“我从小无父无母,那也就算了,反正老早就习惯了,他却是有着个好老爹,却又忽然没了,实在是比我还可怜。”
便走上前去,把秦征从悬崖边往后拉开了几步,说:“阿征老弟,别哭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这个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往后啊,你就跟我们过,这么大个人了,只要不撞到胡人的刀口马蹄之下,总能活下去的。”
朱融也来相劝,秦征却半句也听不进去,眼看开解无甚成效,杨钩恼了起来,激他道:“秦征!你个浑小子!难道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你的杀父仇人可还活得好好的呢!难道你这样哭就能把那个孙宗乙哭死不成?能把天都峰哭倒不成?”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说得秦征心中一震:“不错!我不能沉迷堕落,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倏地站了起来,朱融杨钩见他振作,都是一喜,便听秦征叫道:“我要练功,我要报仇!”满腔的哀伤都化作了仇恨,大叫着:“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他站起来后就冲了出去,仿佛就要去找仇人拼命,跨出两步却忽然跌倒,原来他大悲大哭之余,又一日未尽水米,体力早透支得差不多了。
朱融道:“我回去给他煮点东西吃,你背他下来。”
杨钩骂道:“这小子真浑!总没好带挈!”抱怨归抱怨,还是将秦征背了起来,他武功平平,背着秦征在崎岖的山道上走的有点吃力。
秦征伏在他背上起起伏伏,杨钩那不算坚强的背脊,隔着衣服透过来的温暖,让秦征在迷糊中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回到了自己还在秦渭背上的时候,那是他有生第一次感到安全,感到自己的这个生命有了个依靠……
“阿爹……”他叫了一句,手也抓紧了那对肩膀。
“哈哈,不是阿爹,是阿兄。”杨钩并没有太留神秦征的状态,轻轻一笑。
不是阿爹,是阿兄?
阿兄,阿兄……
是的,这个背脊,比起阿爹的背脊来稚嫩了许多,但不知为何也给秦征带来了一种依靠感,秦渭死后那种不断向深渊堕落的感觉仿佛也止住了,他迷糊中又将杨钩的肩头揽得更紧些,时光仿佛也在往回流,回流到了那个连记忆都还没有的婴孩时代。
回到观中,朱融看看秦征在杨钩背上的睡相,忍不住失笑起来,说:“你看他这模样,还流着口水——倒好像个三岁小孩,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敢相信这小子是心魔转世?”
杨钩笑道:“真的么?我也瞧瞧。”要将秦征放在自己的床铺上,秦征攀住自己肩膀的双手却还不肯放开,朱融帮忙把他的两手掰开了,跟着塞了个枕头给他,秦征便顺势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