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夜家老宅已经很晚很晚了,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一两个多小时,饭菜都凉掉了,不出意料的,夜奶奶把夜廷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夜廷深也不还口,任由着夜奶奶数落他了。
他想,公车上发生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奶奶知道,否则奶奶指不定会怎么骂他。
用过餐后,夜廷深被奶奶拉到一边进行思想教育去了,凉至便借着这个机会陪夜南歌说说话。这几天她情绪好像有些低落,一点儿也没有夺冠天籁之音的喜悦。
所以,凉至也没说什么祝贺她的话,两人只闲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夏天又到了。
坐在屋外,已经能听到树上知了欢快的叫声了,凉至想到去年和夜廷深一起夜听夏季声音的时候,那时他的左耳听力便已经开始减退了,现在细想,他说他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是夏天必不可少的,不用听都能说得出口。
“你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吧?”不知何时,夜南歌已经把话题扯到了凉至身上,偏着头问:“什么时候成啊?我说,我哥是不是也太磨叽了点?需不需要我叫人帮忙你把他绑去民政局啊?”
凉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夜南歌,其实她和夜廷深去过民政局了。今天白天下了公车后才想起夜廷深的车还停在他们上车的地方,两人便打了车回去,期间凉至还奚落他:本来一百块才坐几站就够亏的了,我都替你心疼钱。
夜廷深却笑:值。
是挺值的,凉至虽然嘴上说着心疼,其实心里也甜滋滋的。一想着两人这是要去民政局办结婚证的,心里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了,以至于全程她都没好意思正视夜廷深,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等到之后偷偷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也跟她一样紧张而激动着,只不过他掩饰得比她要好一点。
等回原点取到了车,两人清点了一下办证需要带去的东西,便计划出了一条耗时最短的路线回各自的家中取证件和户口本,结果好巧不巧,路段前方发生了追尾事故,生生把他们堵在路上一个多小时,等取完东西再去民政局的时候,民政局已经下班了。
听完凉至粗略叙述的过程,夜南歌的嘴巴张得都足以装下一颗鸡蛋了,老半天才喃喃:“那个小女孩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这一点,不光是凉至了,连夜廷深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诶,你说,要是没有那包糖的话我哥会怎么办?会不会又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叠一下再套你手指上啊?”
凉至想了想,轻声说:“其实他只要说出口就行了。”无所谓形式,无所谓戒指。
轻叹:“真是难为你了。”
“没有的事。”
凉至笑了,夜南歌也笑了。两人都心知肚明,夜廷深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是因为什么,现在国内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是断不可能出国去治疗的。医院那边已经给出了处理方案,近来夜廷深一直在药物调理,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的右耳也出现类似的状况。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凉至也知道。她真的不任性,也没想着非要立刻把证给办了才肯罢休,她要的不过是夜廷深放下心里的疙瘩,口头上承诺了也是好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夜南歌咬了咬唇,“凌楹的事情,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夜南歌说:“都是因为我,所以,你别怪大哥,大哥跟凌楹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每每提及凌楹,夜南歌的眼里总会透着凉至所看不懂的情绪,不像是被欺骗被伤害之后的失望与悲伤,更多的像是一种有口难言的无可奈何。
对,就是无可奈何。
“你原谅她了?”凉至反问她,“她欺骗了你伤害了你,你就这么原谅她了?”
夜南歌摇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那你还……”
凉至忽然特别心疼夜南歌,便转了话锋,问:“能告诉我原因么?”
夜南歌便不说话了。
良久后,她才起身走进屋子里,进门前她背对着凉至,轻声说:“因为,每个人都不仅有我们看到的那一面。”
*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就像凌楹,外人看到的是她光鲜亮丽的外表,是她从清纯少女到歌坛女神的完美蜕变,而有的人能看到凌楹在蜕变背后所做出的努力,有人能看到她为之受的苦和做出的牺牲,有的人看到的是她潜规则上位,而有的人,看到的却是更深层次一点的,原因。
凌楹曾对夜南歌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我想要的,我只能自己去争取,无论是什么方式,都只能是我自己。
她家境不好,需要钱L承滦愕哪歉鼋毕罡酱了高额奖金,伴随而来的还会有无数广告商和制片人的青睐,所以凌楹被迫出卖了自己的柔体,为了前途,也为了钱。
为了钱,她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她是粉丝眼里的耀眼明星,私下,却与陪客小姐无异,裹着萎靡而又醉生梦死的生活。
她的身体有多脏,只有她自己清楚了。而这些话,是她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痛。
最后一次去凌楹的病房探视,夜南歌已经做出了决定,她问凌楹:“想要结束这样的生活吗?”
凌楹靠着床头不语。
想,发疯似的想。她也有她的人生啊!为什么会被现实所逼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