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吏只有十六岁,真的涉世未深,太子殿下点名让他来做这件事已经令他兴奋不已。
他问道,“殿下,为什么不将她的身份,也就是才人也写上呢?这样更详尽,而我一样能够按时完成!”
李治想了想,和蔼地对他道,“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是写的越详细越好,比如这个是‘侍浴’,而这个是‘织工’,若是将这个也写上的话,你会挑选哪个呢?”
小书吏答道,“殿下,我当然选织工!”
“如此这些宫人一旦到了、到了夏州,会令人产生长安对他们厚此薄彼的看法。因而不如同样都写‘宫人’合适!切记!”
书吏似乎明白了,而太子不让他回奚官局去做这件事,而是专门给他找了一间僻静的屋子,还摆上点心茶水。
小书吏日以继夜,总算按期完成了。
他将两日来的成果呈给李治看,李治上下翻了两遍,十分满意,“你很会做事,掖庭丞有个空缺,我让你去补实,如何?”
小书吏只是个流外四等,而掖庭丞却是个从八品下的职位,他激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太子对他说,“嘴巴要严,因为你只是个掌管宫人薄册的官员,不须要时时开口的!”
随后,新任的十六岁的掖庭丞走马上任了。
而太子似乎在有意提拔他,让他全权主持对三千出放宫人按册核对,并代表内侍省、单独找每一位将要放出的宫人谈话,对她们进行诫勉。
在核对翠微宫宫人的时候,掖庭丞手里拿着他自己抄写的其中一份名册,对手下道,“下一个……宫人武婿娘,去叫。”
一会儿,一名粗手大脚的二十五岁女子进来,她是安喜殿内负责劈柴的。
当太子亲自找到她、对她说,只要改个姓名,便可以嫁给夏州一位朝廷要着意培养的军校时,她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
埋没一个本来的卑贱之名,获得一个温暖之家,何乐而不为?或许将来她也是一位将军之妻。
十六岁的掖庭丞严肃地问她,“你就是武婿娘吗?”
她连连点头,粗声粗气地应道,“回大人,我是,是我,错了不管换!”
掖庭丞这次带来的一位跟班附在主官的耳边,低声怀疑道,“大人,怎么小人看她这样的粗鄙,别弄差了!”
但掖庭丞只是看了看他,不说话,用手指指案子上的薄册,再指指自己的嘴巴,跟班不说话了。
每一名出放宫人,都被允许带走她们在宫中配发的全部四季衣服,积攒的全部例钱和首饰。
而且每人还有内侍省八缗大钱的随送,这些都算是她们抵达夏州后的陪嫁。
而婆家不必她们操心,那是夏州长史突利、副刺史崔元礼、女刺史思晴、尚书令高大人,以及太子殿下、皇帝陛下早就给她们安排好的。
每个女子都心有向往。
她们被集中安排在芒林门内的修德坊。坊外一条大街极是僻静,因为对面就是太仓,仓门处每隔两个时辰会换一班看守的军士,一般人都不会到这里来的。
几天之后,三千人汇齐,又是这位十六岁的掖庭丞担任护送使,带着一队军士、七百辆车,浩浩荡荡地往夏州进发。
其中六百五十辆车拉那些女子,五十辆车子拉着她们的包裹和路上的吃食,长安至夏州,九百多里,他们要走八到九天。
出发前,夏州刺史思晴亲自到芳林门外相送,陪同她的是尚书令高峻。
车中的女子们窃窃私语,惊讶于刺史大人的美貌,感觉这将预示着她们抵达目的地之后的美好生活。
而此时,在安喜殿里,有一位二十五岁的女子,单独对着她的太子殿下喜极而泣,她改换了发式、装束,也没有人敢大声地称呼她的名字。
虽然她久已不去翠微宫中、那间属于她的无人问津的冰冷卧室,但自今日起,她一次也不必到翠微宫中去了。
很快,她便与已然有孕的宫人杨立贞,被同一架遮闭严谨的车子送入了长安的太子东宫,身份是太子殿下夜读的侍奉。
……
大唐最东部的牧场——龙兴牧场。
牧监鲁小余在下第一场大雪前,已经操持着完成了对牧场内所有厩房的保暖事项。
他们在厩房近处垒上几座大炭灶,给手下的牧子们烧开水、做饭,在一拉溜厩房的背墙上砌了夹层、开通烟道与大灶相通,这样人、畜都借暖了。
他们还利用从民间低价收购来的草帘子,早晚及入夜时,将各间厩房的门窗遮挡严实,只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卷起来通风,把马们放出来遛,用地薯粉、粟麦给牲口们加料。
而高成相则带着他手下的护牧队员日夜在野外里操练。
这里是大唐对高丽布置的防线最前沿,全部的力量如下:西边是凤头城的两千守军,而东面则是龙兴牧场。
在龙兴牧场的南边,是汉桂娄部占据的苏南、木底两城。
高君球只在面对着铁瓮城的方向安排了警戒,而对大唐的牧场方向不设防。偶尔还带着两城城民、跨河到牧场来,给鲁小余送衣、送粮。
牧监鲁小余的日子清苦但很充实,这天,他正与高成相研究护牧队的战法,有负责了望的牧子飞快跑来禀报,“鲁大人,总牧监有飞鸽信到!”
鲁小余兴奋得手都有点抖,这是自他到龙兴牧场之后,不,是自他与高大人在西州柳中牧场一别之后收到的第一份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