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问,“哪个是你姐姐?”
杨立贞以目视武才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武媚娘心中一惊,杨立贞这么说显得有些唐突,不知太子是什么..
但听李治只是哼了一声道,“你倒不笨,请到这么好的师傅,又拉了亲戚,但三年之期便改作一年了!”
杨立贞瞧瞧她的义姐,有些恃宠而娇地道,“殿下,奴婢太笨了,只好日夜不休了,但殿下可会允许姐姐、天天夜夜教我读书么?”
李治看了武媚娘一下,发现她青丝如雾遮了半边的脸,眉目低垂、仿佛不在意,但恰在用心听着。
便道,“这个……何须我同意,陛下早有口旨,她是可以宿到这里的。”
杨立贞再道,“那么,今日天晚,殿下你就不须赶回长安去了吧?”
皇家行宫,是杨立贞以往梦都不曾梦过的地方。
在这里,她如偶然闯进人家菜园子里的小兔,面对着取之不尽的萝卜、青菜欣喜而惶惑。
要是有另一只小兔子陪伴她的话,就更心安理得一些了。
但太子变色道,“你大胆!!!”
杨立贞一下子跳起来、低头而立,吓得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而武媚娘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手中用力地掐着笔竿,但几根指头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李治道,“安喜殿是寡人的别宫,我想宿便来宿,想走便可走,岂容你一个侍读来安排!?寡人何时来,要不要先通禀你呢?”
“奴……奴婢知错!”
武媚娘要听太子接下来如何处置这位不知轻重、斗胆乱讲的杨宫人。
但李治什么都没有说,反而在盛怒之下称她为“侍读”,那便是原谅了。
直到太子大步出去,杨立贞的恐惧仍停留在太子的语气中、被他的厉言厉色惊傻了所有的思维。
但武才人却没有像小丫环似的惊惶失措。
与其被年老的皇帝不闻不问地丢弃在深宫自生自灭,真比不上被年轻的太子也就是未来皇帝的留意。
虽然太子对她的这种留意,是被他刻意地加以掩饰着的。
他的目光在这么一个短短的功夫里,曾经数次在她身上极短地拂过来、拂过去的。
她甚至嗅到了一头雄鹿的味道,如同一朵盛开中的桃花,忽然感觉到蝴蝶许久不至的翅风。
她此时的处境真不如杨立贞,虽然比杨立贞强上一百倍。
太子回长安不到一天便再次赶回翠微宫,傍晚回到安喜殿时,居然将朝堂上的大事对着她们说起。
李治说,因李承乾一事被牵连的、卫国公长子李德誉,经他提请、皇帝点头,即日由岭南的流放地、起复到归州出任长史了。
太子说得不经意,说卫国公身边早该有人侍奉,但一时在长安左近州府实在没有合适的空缺,让他暂去归州,只是个过渡。
武媚娘听得出,太子是在炫耀他的力量,他可以仅凭一言、而令一名多年的流徒成为一名下州长史。
而昨天,他才刚刚因为杨立贞的多嘴而气势汹汹斥责过她,今起。
这好像不是太子的健忘,也不是随口一说,因为太子并未因杨立贞的唐突而惩罚她,今天,反而对杨立贞更和蔼了。
这样翻天覆地的权力,让同样孤单、而且没什么依靠的武媚娘,怀着千万分的敬畏之心去期待和仰望。
因为这种心思在她的父亲去世后,堂兄们对她和母亲无所顾及的亵渎中就形成了。
她给太子一个十分崇拜的热望,并双手合什,大着胆子对太子道,“哦殿下!”
李治微笑着看向她,仪容秀美也不做作,便问她道,“你有何话讲呢?”
武媚娘道,“殿下菩萨心地、霹雳手段,是把媚娘惊到了。凡人如有殿下作主,那便什么委屈也不须怕了!”
太子想了想,问道,“你是寡人侍读之姐,因而不能有什么委屈的……但你可有委屈?”
武媚娘欲言又止,李治鼓励道,“你且大胆地讲来,让我看一看,是谁吃了豹子胆!”
但这位女子飞快地在心中想了想,马上回道,“殿下,我、我没有委屈。如果有的话,我会与殿下讲的。”
太子看出她的犹豫,完全是因为与自己的不熟悉,但他又不能过分的鼓励她再讲下去。
但这样的谈话已经让他心情十分的愉悦了。
褚遂良向他提起李德誉的事时,特意提到了兵部尚书高峻,以及他与卫国公李靖刚刚确立的师徒关系。
让他下决心替李德誉求情的原因正在于此。
不然,仅凭一个老迈而朝不保夕的卫国公,李治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无须如此急切。
起复一个流徒、让他出任归州长史的动静并不算小,既给了褚大人面子,又体现了太子对老臣的体恤、以及对新任兵部尚书的亲近之意。
李治对于父亲的用人之道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只要对高峻示好也就是了。
高峻这个人出身高府,却没有一般门第显赫之人常常具有的倨傲之气。
他往朝堂上一站,低调而沉稳,但朝议的风气却因他而改观了。
李治发现,一直以来、不停在暗中顶牛的赵国公和江夏郡王的关系,在忽然之间改善了许多。
高峻从不轻易发表什么言论,即使是职责范围以内的事情,如果不问到他,他都很少开口。
但高丽战事平稳推进,战局尽在掌握。
对于前方报来的战报,李治只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