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走了以后,我把衣衫褪尽,用一块大石头压着藏在了香鼎下面。然后入水,化形。
陪在洛西风身边三年来我第一次显形,都快忘了该怎么游水了。
这会儿冰凉入腮,清沁吻鳞,感觉是踏实轻松的不少。
明天的这个时候,洛西风是不是就该跟他娇美动人的师妹结为发妻?
我的眼睛酸酸涩涩的,可惜变成了鱼,就没了眼泪。
刚过一个时辰,我突然听见外围的脚步声有点熟悉。
接着一打挺——便透过波光嶙峋的水面瞧到一张虽然美丽,但放大得很没有美感脸,正凑到我头顶上方!
我当时吓惨了。一张口,喷了一连串的水泡泡。
这个人?
黑衣白面,剑眉斜鬓,薄唇高鼻一绞腮,笑得又痞又邪。
虽然水面的折射会让视线有点扭曲,但我确定自己是见过他的——
听得这人回身喊了句:“喂!你家小徒弟的气息越来越重。说不定在附近哩。”
“哦,知道了,谅她也跑不远。行了没你的事,回去吧。”
这是,洛西风的声音!
他来找我的?可这慵懒丝毫不带焦急的口吻,算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原来眼前这个黑衣男子是洛西风的式灵啊。
要说这式灵与妖本不同,多为上古神器里聚化元灵为骨血精气。寻常人若非因缘巧合,是很难叫式灵认主的。
这黑衣式灵名叫星堂,擅控风,能追踪。自洛西风收下这把‘不周菩提扇’起,就跟在他身边历经了些许年岁。
虽然以血养契,但性情高傲乖戾,很少现身。
三年来,我也只见过他一回。
只因洛西风责罚我背不出的心诀而打了我七八扇子,最后把星堂给打出来了。
理由曰:耽误他睡午觉。
“洛西风你有良心没?明明就是自己想逃婚,还打着找人的旗号把我拎出来。这都没等卸磨呢就杀驴,好歹给口茶喝啊!”
星堂显然是对洛西风那一句不痛不痒的‘挥之即去’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而此时的我,哪还有一点心思看热闹听他们打情骂俏。我的衣服和行囊都叠在那堆稻草下面哩,万一给洛西风他们发现了——
“喝茶?”洛西风冷笑一声:“请你洗澡你洗不洗?”
就在这时,我眼前恍惚飘进了一只漂亮的大手,在清洌洌的缸里捣了捣。那是我最熟悉最魂牵梦萦的,洛西风的手!
他弯腰掬起一捧说:“这水倒是又清又凉,像山间瀑布里的。如此天气又闷又热,也不知是何人在此作美。你不洗我自己洗了哦——”
“洛西风,你还找不找徒弟了!”星堂挤了一脸厌恶的轻佻表情。
“当然找咯,但这两件事很冲突么?”洛西风眯眼笑了笑。
我立刻打了个沉底,真是连泡泡都不敢吐一个了。
洛西风,他他他!他要进来洗澡?!
说起来这香炉半人多高。无论是外表光滑的触感还是内在清冷的凉水,都是六月闷天赶路之人最佳的沐浴选择!更何况是天生爱洗澡的洛西风!
——就好比把鲜鱼端到饿猫面前嘛!
此时他已经将外衫除去,抬手拆了冠。然后俯身过来,对着水面整了整仪容。
那边星堂哼了一声:“山间野地耍流氓……”
“此言差矣,”洛西风瞄了他一眼:“人道天为盖,庐为席。视为性豁达也。
何况等下找到阿黛,见我这做师父的一身臭汗淋漓,可成体统?”
我心说,难道你就这么赤条条地下来跟我挤在一个缸里就成体统了!
“懒得跟你废话,你洗你洗!”星堂说他还是回扇子里去吧,按照以往的经验,西风身边是非多!
“哎,等下。”
我以为我已经藏得够深的了,奈何这一身红鳞实在太高调,霎时间就被洛西风揪着尾巴就给拎出来了——
“这怎么有条鱼?还挺新鲜的。”
我被他倒提着,本来五脏六腑就伤得不轻,这会儿快控得昏晕了。
而且从这个角度看洛西风,简直就坏得像个海盗。
“话说阿黛就这么跑出来,多半也没吃晚饭吧。
要不,星堂你去起个火,烤一下?”
我差点背过气去——
洛西风,你真的是出来找我的么!
这连洗澡带烧烤的,分明就是打着找我做借口,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态逃婚吧!
我扑腾了两下,眼泪都要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