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翡说他这是受了风寒,牵连起了旧病根,一时间,新病旧痨,很是危机。
阿狸蹲下身摸了摸王嘉的额头,滚烫。
“殿下,咳咳。”王嘉抬手捂住嘴,整个人虚弱得指尖都在颤,可即便如此,还坚持让阿狸离他自己远一些,“殿下站,站远一些,免得把病气过给您。”
谢翡同歌舒瑾商量了一下,如今雨也停了,最好赶紧离开此处,回到城中让御医尽快给王嘉医治。
可就在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正站在王嘉身边的阿狸,忽地被谢翡打横抱起。
阿狸一愣:“小舅舅?”
谢翡抱着她纵身跳出了好远,这才回头望了一眼方才阿狸站着的地方。
阿狸心中不解,也循着他的目光一同瞧了过去。
这一望,她背后冷气直窜。
是一条三角头的淡绿色毒蛇,已被一颗小石头砸破脑子,死在乱草之中。歌舒瑾立于蛇尸五步开外,拍了拍手,看样子是他出手灭了毒蛇。
以前在白头山中,醒之虽然总跟在阿狸身边,却也害怕他自己一个不留神,她被山中的毒蛇猛兽所伤,所以告诉了她很多种分辨毒蛇的方法。阿狸这才一眼便看出那条小绿蛇是剧毒之物。
“真险,”阿狸长出一口气,转回头对谢翡道谢,“小舅舅,多谢。”
虽说谢翡曾讲,他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不用唤作舅舅。可此时此刻,阿狸是真心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对于王嘉同谢翡,阿狸也曾一度有过怨言。
前一个,她把他当朋友,可他却在她也需要他的时候,选择站在了她的敌对方;后一个,由于谢慎的关系,她一直当他是亲人,可他却要打掉她的孩子。
两个人,都曾是她孤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可又一同伤了她的心。
怎么可能不怨恨?
可又是他们,在两天之内,每个人都救了她一命。
怎么可能不感激?
他们的心里也是把她当成朋友和亲人的吧,只是她的地位比不上江山社稷,家族大义。
其实阿狸也不敢奢望太多,只要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她便心满意足了。
谢翡将阿狸放到地面上,声音依旧是不见波澜,淡淡的,冷冷的:“豆蔻儿,没事了。”
但,话音方落,他便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小舅舅!”阿狸失声道。
“糟了!”歌舒瑾弯腰,迅速掀起谢翡的外袍下摆,一手撕开裤腿。
谢翡的小腿上赫然两个牙印。
“他被咬了。”歌舒瑾道。
“那怎么办!救救他!”阿狸一脸焦急,好看的柳眉皱成一团。
歌舒瑾无奈地摇摇头:“我身上没带蛇药,你有么。”
阿狸也摇头:“我,我也没带啊。”
情况危急之间,阿狸忽然记起她小时候在山中也被咬过,那时候醒之好像是为她把毒血吸出来的。
她灵光一现,也想用这个法子,可刚刚低头,嘴唇还没碰到谢翡的伤口,便被歌舒瑾一把抱进怀中:“你疯了!”他一改柔和温吞的常态,声严厉色,“毒素也许伤不了你,但万一影响到你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
“我……”的确,歌舒瑾说得很有道理。她自己也许不会中毒,可孩子怎么办……方才情急之中,她只想着救谢翡,完全忘记考虑自己与孩子。
如今想到孩子,阿狸又犹豫了。
王嘉昏迷不醒,谢翡又中了蛇毒,果然,在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怎么就这般衰……
“算了,”歌舒瑾撇了撇嘴,“还是我来吧。呦呦记着,你欠我一条命,不对,”他竖起指头,“两条。”
说完,他便俯身吸吮谢翡的伤口,直到黑血流尽又见鲜红的血液,他才长吁一口气,一头薄汗靠在一旁石壁上休息。而这时,阿狸也从洞外小溪中用树叶捧来清水,送到歌舒瑾面前:“漱漱口吧。”
歌舒瑾的脸色也不太好,苍白泛青:“能得到娘子的关心,为夫就算是死而无憾了。”
“快点漱口!”阿狸听他胡言乱语,气得声调都高了几高。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没个正型。
“娘子喂我,”歌舒瑾弯起双眼,小孩子一般无赖地撒娇,“不知是不是蛇毒的原因,为夫手臂酸麻,抬不起来。”说着,还作势动了动手臂,连一寸都抬不高的样子。
“你……”阿狸虽然心中生气,可他毕竟是救了谢翡一命。
也罢,忍吧,忍吧。再过些日子,就是桥归桥,路归路,山高水远,永不相见了。
她半跪在歌舒瑾面前,捧着树叶,一点一点地喂到他嘴边儿。歌舒瑾含在嘴里,又吐到一边儿。一捧清水用尽了,阿狸还是不放心,又去溪边重新取了水了,如此来来回回了四,五次,看着他的脸色没有变得更差,她才多少安了心。
阿狸本就腿脚不方便,又加上脚踝有伤,走起路的样子很是笨拙。而歌舒瑾就靠在石壁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树叶走进来又走出去。
清晨的霞光像是一匹彩色绸缎,从她发顶披至脚尖,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天而降,来拯救他的小仙女。
只不过,这个小仙女着实丑了一些。
她跪坐在他身边,他一边儿喝水,一边偷眼瞄她的脸。不是平日里见到他时,那种满心恨意,极度厌恶的表情,而是满眼的担忧,很怕他有事的模样。
她担心他?
而且即便腿脚不方便,还是坚持一次又一次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