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唐慕云朝门前军士抱拳道“九……前九原府都统,宣武将军唐慕云前来拜见大帅,劳烦列位同袍通报一声。”
那军士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收起戒心,露出了笑意“卑职眼拙,竟连唐将军也认不出了,弟兄们快开门,你们几个去跟大帅通报一声。”
他回身吩咐了一阵,整个府门口的卫士们都忙活了起来,这时他才回过头挺胸站直,十分正式的朝她低下头“大帅吩咐过,若是唐将军来访,不必通报,将军请。”
唐慕云倒也不罗嗦,径直走入府内,叶静秋在一旁十分好奇“唐将军,先前那个军士向你行的礼节……好生奇怪……”
“军中礼节从简。”唐慕云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她还记得离去时府内满园春色,此刻,却是草深书杂,显是很久没人打理了。
唐慕云一路走过,总督府为数不多的佣人们见她来了,纷纷停下手边的事物,也不出声打扰,直到她走过去,才各自忙活起来。
叶静秋有些迷惑“我看着府内上下皆识得将军,莫非将军曾常来元帅府上?”
“唐某曾借住于此一时,至今也不过两年……恍若隔世。”看着府内稀稀拉拉的佣人,一片颓败的景象,对比昔日情景,唐慕云不由有些感慨,上一次她到这里,还是老父病逝,举目无亲之下来投南宫业。
而今,府邸还是那副样子,门前的台阶上,连一块苔藓也没有多出来,可谁又知道,这府内的颓败,谁又清楚这天下,也不同往日了。
她就这么低头一直往前走,似乎是在数着地上的石砖。
“慕云回来了。”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碧蓝的眸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与她相识,是在春雨婆娑之时,雨燕唱晓之中。
她复姓南宫,祖上是胡人。本是个平凡的女子,样貌平平,柔弱,善感。就连陌生人,她也报以善意,这般女子,本是该养在深闺之中,待遇到心仪之人,便嫁了出去,过些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她,偏偏是将帅独后,年幼丧母,父亲重情而不续弦,为光耀家门,她只得自幼习武学文,风霜无阻。
她姓唐,也是名门之后,还是名门中的名门,她自小聪慧过人,臂力出众,武艺拔群韬略通达,面容俏丽,无论怎么比,她都要胜过她。
直到那年,老父病逝,满门兄弟战死,她本不想来,国仇家恨未雪,岂能寄人篱下?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始终没能熬过父兄的注释,含泪交出了邺城虎符,投靠云城南宫一门。
投靠南宫家,是父亲一早就为她铺好的路,南宫业、唐灵、林锦荣三人生死之交,收留故人之后,也属理所应当。
于是,她失魂落魄的来到了这里,遇到了她。
彼时此刻,何其相似,如果说有不同,那便是雨燕的鸣叫,此刻成了风卷落叶的嘶哑。
她像那天一样,白衣素颜,黑发碧眼。就站在庭院中,精心侍弄着盆中花草。
她像那天一样,缓缓走过来,依旧是如水般温和的目光,依旧是清茶般的淡雅微香“父亲不在,慕云稍坐片刻吧。”
“叔父不在吗……”看了看四周杂乱的荒草枯叶,一些角落里,还挂着蛛网,破败不堪,她有些出神“你不在,这里也变了。”
南宫落雪轻笑“世间万物,皆会变,唯一可以不变的,是人心。”
“人心……”
叶静秋看着两人打哑谜,完全将自己忘了,连忙搭话道“叶静秋见过南宫元帅。”
“故人故地,难免忘情,失礼了。”不同于他人的窘迫,她虽感歉意,却表达的很平和,只见她将那盆秋海棠放在屋檐下,略微提了提裙摆,向内堂引路而去。
那一年,也是这般,她在前头为她引路,她默然跟在后面,无需太多言语,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有的人,无数次擦肩而过终是陌路,有的人,却是一见如故,再见,便真成了故人。
“二位且坐,我去沏壶茶来。”
连入屋之后的话语,也与当时相似,屋内摆设,一成不变,她理所当然的坐了下去,看着她走入屋内,她才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
她惶惶不安的站起来,正对上叶静秋的目光“虽是为客,可上下有别,将军这般是否……”
“却是不妥。”她还是忘了,那次校场比武,她输了,自那一刻起,她们便是上下之分,但她一直如初见之时那般,竟然让她,也把这上下之分忘了。
不多时,她又回来了,手中拖着茶盘“雪平日不饮茶水,只是看慕云爱喝,顺道学了些,也不知洗茶之时是否将茶水泡淡了。”
她连忙起身俯首“末将一时忘了尊卑,请大帅责罚。”
“又是尊卑有别,又是上下之分,平日军中就是这般,今日归家又是这般,慕云就不曾厌烦过吗?”她一边给两人倒茶,一面责备,虽是责备,可她的语气依旧平和,她就是这样,无论说什么,都不愿伤了人心。
“末将……末将惶恐。”
“这茶,本是两年前就差人从信阳带回来了,你我走的匆忙,连个道别的话语也没有,自然也没给你送去。”
唐慕云看着眼前的茶水,心里五味杂陈“两年,落雪还记得我爱喝这茶……”
“称呼改过来了,那就对了。”她笑着坐在她身边“你若有军务,趁早提出来,一会儿就莫要再改口叫回大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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