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沉下去一小半,黄昏的风从荷塘那边吹来,带着淡淡的荷香,逐渐驱散了场内浓郁的血腥气,然而,那冷凝沉重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的减退。
白轻墨看了兰箫一眼,然后淡淡转开目光。后者的视线却始终落在白轻墨身上,神情莫测,一言不发。
这两个人不说话,下面中毒的也一时没人敢出声。
可是,在极端的痛苦之下,偶尔也会出现恐惧之情被暂时压制的情况——
一男子趴在地上向前艰难地蠕动几寸,抬头仰视着白轻墨,颤抖的声音中难掩恐慌和愤怒:“你这心狠手辣的女人,究竟给我们下了什么毒!”
一人率先开口,接下来便不少人都壮着胆子质问出来。
宇文熙和却是有些弄不清状况,虽然身中剧毒,却也知道这毒暂时要不了自己的性命,而这位沉月宫主聪明绝顶,也不像是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的人,无法发表个人意见,便只好捂着肚子袖手旁观。而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有些人痛得厉害了便只关心下毒的事情,怒骂着要白轻墨交出解药;而有些人,如罗刹门之流,手下有些人曾被魔宫杀害的,便将重心放在了沉月宫与碧落教假扮魔宫中人袭击武林的事情上。一时间,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白轻墨和兰箫。
白轻墨向周围扫视一圈,毫不掩饰眼中不屑,轻蔑道:“本宫若是想要你们的命,随时随地都能取。你们的命很值钱么?居然犯得着本宫‘费尽心机’来导演这么一场好戏?”
“不是你是谁?这酒分明是你们沉月宫的!”男子叫道。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附和。
白轻墨眼中讽色更甚,轻轻甩了甩袖子,淡淡道:“本宫原本还想着让雪护法救你们一命呢,现下看来是不必了。各位的精神头都很不错么。”
这下,众人脸色更难看了一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联系沉月宫以往的作风来看,这毒估计还真不是他们下的。而且就在他们失去战斗能力的时候,狼人正好出现,这里头的玄机便是再明显不过。但是,这天南海北的,哪里去找魔宫的人算账?此时争一口气,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既然揪不出真凶,找个人背背黑锅也好啊。
病急乱投医的众人显然忽略了沉月宫主的智商。
他们以为,不论沉月宫再怎么袖手旁观,在这对抗魔宫的紧要关头,也会看在乾坤盟的面子上卖黑道一点人情,举手之劳而已,顺手帮他们把毒给解了。然而,武功绝世、容色倾城、心狠手辣、足智多谋,这十六个字放在这名女子身上,可是一点儿也不差的。
尤其是心狠手辣。
只可惜,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明白这个道理。
又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白宫主,你宫中下属假扮魔宫中人袭击我中原武林各大门派,这笔账又怎么算?”
“怎么算?呵。”白轻墨嗤笑一声,眸光倏地转冷,“这位兄台,你不如去看看长空派的下场。既然决定了要做魔宫的走狗,就该早早地洗干净脖子,做好被割了喉咙的准备!你们这些人,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哪一个没过做亏心事?哪一个不曾滥杀无辜?却换了张面皮自以为如何了不得,道貌岸然地活在这世上,任凭那些惨死刀下的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无处安身。”
凤眸眯起,眼风中迸射出寸寸冷光,牙关中一字一句清晰蹦出:
“你们这些人,该死!”
语声带着如极地三尺冰封的寒气,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时,都狠狠地震了一震,强大的压力几乎将人的脊背压弯。然而,面对如此言辞犀利的指责,在场众人竟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只是,所有人都明白,白轻墨一旦说出这些话,就代表着承认过去的行径。冒充魔宫下属袭击各大门派,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端要看放在什么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整个中原武林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有一丁点儿火星子也会将其引爆,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个炮仗。白道不少门派一向都对碧落教与沉月宫有不小的成见,此番华清州之会,不少门派也派了人明里暗里潜入此地,方才被活活吓死的那位长空派仁兄就是个例子。
因此,今日不论收场如何,从明日起,碧落教与沉月宫,注定千夫所指!
场面一时陷入死寂。
忽然,几声清脆的击掌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不紧不慢的掌声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只见一抹火红的身影从望醉楼第二层徐徐落下,男子脚尖点落在擂台之上,压低的斗笠沿缓缓抬起,一寸寸露出鲜红的薄唇,以及那双令人过目不忘的血色瞳仁。
众人悚然一惊。
并不只因为那一双举世罕见的眸子,更是因为,这个人……好像没有中毒?
宇文熙和看着这场景,再次想起之前在望醉楼上此人袭击白轻墨的那一幕,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赤邪摘下头上的斗笠,扔在一边,血色瞳眸含着冰冷刺目的笑意。
“沉月宫主此言甚和我意。”赤邪手指微微曲起,十指上的蔻丹在夕阳下泛着橘红色的诡谲光芒,“难怪沉月宫与碧落教能在短短几年中于武林奠定如此深厚的根基。”
白轻墨冷笑:“阁下谬赞了,沉月宫与碧落教再怎么快,也比不上魔宫五十年之内以雷霆万钧之势东山再起。”
魔宫!
众人惊恐地望向那血眸男子,此人居然是魔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