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殿暖阁里,烛火摇曳,沉香浮动。
张雨霞靠在榻上,目光落在榻侧的鼎炉上,缕缕冉起的白烟兜着弯儿升起,用手一撩,那烟便失了主心骨一般四下散开,瞬间再无踪影,只余下那浓浓的香味还在。
不管是虚无缥缈的感情也好,还是有形有状的万物也好,都有烟消云散的一天,不过就是早晚而已。
人终究还是要遵从天意的。
眼皮不断的下沉,下沉,沉得她再也无力支撑,只迷糊想着,不如先眯一会儿,眯一会儿就好,或许等她醒来时,刚巧他们也就回来了。
朦胧的纱帐里,张雨霞蜷着身子,沉睡如斯,那样的神态很安详,她呼吸匀称,唇畔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是在做梦了吧?或许又是梦到了她小的时候,只有在那个童心未泯的时候,她才会显现这样的轻松。
殿外,起风了,来势汹汹,不可遏制。
纱帐卷起撩在张雨霞的脸上,一阵阵奇痒扫过,身上又是阵阵发冷。
张雨霞迷迷糊糊中似听到有人在呼唤她。那声音似在天边般虚渺,又像是近在咫尺那般清晰。
她慢慢抬起眼帘,纱幔外漆黑一片,本来明着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她的意识在缓慢恢复中,外头的风声雨声声声入耳,那样的声势浩大,就像是这世间只剩下这不绝的风雨,徒增人世的凄凉。
阴冷的风呼呼的往里灌,凉意越来越浓。她这是睡了多久?为何他们还没有回来?是被风雨阻隔了吗?风雨无情,人有情,又如何能阻挡得了?
她的担心越来越多,睡意全无,起身下榻,往外走去。
空旷的大殿暗影重重,白日里的庄严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夜里全都化作了恐怖,张雨霞的心揪得紧紧的,她甚至都忘了守夜的侍卫。
她的脚下悉索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深渊。
一道白影裹着浓重的凉气在她身侧晃过,快如闪电,她以为是她眼花。可是,就在她恍惚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又发生了,她发髻间的石榴花钗分明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被那鬼影掠了去。
诡异、恐慌,充斥在整个大殿,风雨声骤然加急,拍打着门窗啪啪作响,仿佛是有人愤怒而悲哀的哭诉。
这世间多得是不平事,冤孽自然是少不了的。
张雨霞强抑住内心涌动着的恐惧,瞪大双目,搜寻着四下,难道皇宫里一直盛传的鬼魂就是刚才悚人的那道白影吗?她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她也是有冤仇的吗?
就在她心惊胆战的千思百念中,那道白影带着凄厉的笑声又出现了,只见她飘飘忽忽,脚不沾地,俨然是从皇帝的龙椅上走过来。
张雨霞愕然,刚才的龙椅上明明是空着的,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儿?深深的恐慌再度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她想走,想离开这儿,可是,那双脚,就像是魔怔了般,无法动弹。心弦无规律的抖动,时急时缓,时而全无,仿佛是在下一刻立马就会崩掉。
世间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只有那道白影还在动。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声音尖利的像是带着锯齿的刀,一下一下挫着张雨霞那颗僵硬的心。
那女鬼居然知晓她的名字,张雨霞被动的接受女女鬼发给她的信号,脑际就像是外面的风雨一样凌乱,她完全不能自己。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鬼一步步逼近,却无力反抗,她绝望的闭上眼。
也许,这就是天命,即使转了世,还是一样逃不过惨遭他人手的命运,也许,是她命里的劫难还没有渡完吧?也许,下一世里,下一世里她会有所改变,又或许,早已经没有了也许。
女鬼就站在她面前,一圈一圈轻盈的围着她转,冰冷的手指滑过她同样没有温度的脸颊,“你这张脸,真的很美。有多少帝王将相就是毁在你们这些红颜祸水当中?我一直在想,怎样惩罚你们这些历史的罪人才能解了这心头之恨。”
女鬼凚凉侵骨的话逼进张雨霞凌弱不堪的心里,她几乎站立不住,只那样强撑着。
张雨霞绞尽脑汁,拼命的思索,前朝往事一幕幕浮现,只是那样多的思绪缠绕在一起,就像是打了结的线球,藏头掖尾,又如何理得清?
“霞儿,咱们可是老相识了,以前,虽是对你不喜,却没想到你竟然是喜新厌旧之人,先皇身躯刚冷,你立马又搭上了新皇,你这样的女人更可恨!可也无奈上天对你的眷顾,一次次让你逃脱。今天就算你死在我手上,你这一生也赚尽了风光……”女鬼声色俱厉,一桩桩的数落俨然就是在算旧账。
张雨霞心头就像是被硬物重击,只那一重击,却使她幡然醒悟,她睁开眸子,冷光迸射,看着白发掩面的女鬼,“你是太后!”
这一切仿若早在意料之中,女鬼哈哈大笑,泛出的冷气重的像是能聚结成冰。
张雨霞心下恢复了平静,只那样冷眼看着她,她既然来寻了她,自然不会只为了说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张雨霞虽然并不想知道,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并没有占到先机,只能看女鬼的动作行事。
女鬼的笑声戛然而止,风雨声再次呼啸。
女鬼眸子里的寒光即使是隔着长长的白发,也依然能渗进人的心底,“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只是,女人始终不比男人。聪明的男人可以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而女人,怎么说也只能是男人背后的附属品。女人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