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勋心急如焚,他脚下疾如生风,然而,廊道里除了他再无一人,周围也是死一般寂静。他脑门青筋突突直跳,一双拳头攥得嘎嘣嘎嘣作响,他恼怒自己,怎地就会失了心呢?
一旁幽径里闪出一头戴青巾的伙计,神色间有慌张,后面似有厉鬼追逐,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二。林勋紧蹙的眉心松开,他等不及伙计的踉跄碎步,几步踏上前,沉声喝问,“小哥儿可看见过一身穿墨色衣衫的公子?”
伙计面上本就布满惊恐,回头又遇林勋这一厉喝,抬头碰上林勋眈眈如虎的眸光,那长腿竟是颤个不停,平日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张张合合,就是吐不出一字半语,只是傻瞪了圆圆大大的眼眸,那眼珠子也是滴溜转个不停,却是雾里看花,不知今个儿是触了哪门子晦气,连遇两尊瘟神。
林勋眼见伙计非一般的恐慌,又正值贵妃不见踪影之时,心下已然有几分明白,他有力的大手沉稳压在伙计肩头,那肩头明显承受不住,歪歪欲倒,林勋低了声儿问,“是谁在那亭子里?”
“宰,宰,宰相府上——”伙计呲牙咧嘴,顿顿磕磕,上牙对得下牙咯咯有声儿。
林勋听得是吕家,心弦略松,他不及伙计道完,便是飞羽流星直奔那隐秘亭子而去。
丛郁亭里,帘幕轻垂,纱灯蒙蒙,梅香缭绕。
一方头大耳的男子歪身躺在一软塌上,醉眼轻佻,满嘴酒气,手臂举起招呼,“来,来,俊哥儿,过来坐吾身边,让吾好好瞧瞧。”
贵妃瑟缩于角落,看着那酒醉男子心底直打鼓,她原本是赌气故意离开林勋甚远,见他远落于后头,鬼使神差茬入这条斜径,孰料,竟遇到这样一醉生梦死之货。她迫了自己强作镇定,只想着,林勋若是寻不到此处可是如何才好?门口有四个身形彪悍的男子守着,夺门而逃显然行不通。似乎只有慢慢周旋了,但见那醉汉满口|污|言|秽|语,只令她作呕,正当贵妃痛心疾首时,却听门外有林勋的声音,“吆,这不是宰相府上的刘大管家吗?怎地这么巧?小王这两日正欲去寻了吕公子喝酒呢,今个儿就碰上了。不如去吾那亭子坐坐?”
“原来是太子殿下,容小的去通报公子一声。”那刘管家恭谨不失规矩。
林勋心弦半紧半松,若是这亭子里只有吕庆他倒能马虎过去,要是有旁人在,他未免就心生顾忌,人多眼杂,贵妃与他毕竟身份特殊,若有人认出,拿了做文章,岂不坏事?
林勋心下瞬时便有万千念头滚过,正在他忐忑时,刘管家打起帘子,笑脸相迎,“殿下久等了。公子他酒醉,不便亲自出门迎候,特命小的迎了殿下进去一述。”
林勋嗯了一声,进了亭子。他看向吕庆的同时,斜了眼角扫过墙角抄手而立的的贵妃,朗笑道,“吕公子,今儿个怎地这么冷清?没有呼三喝五凑堆儿大喝一场,倒来了这等狭地儿?”
吕庆是真的醉了,本来就是不重礼数,这借了酒醉,更是张牙舞爪,满嘴叫嚣,“你,你是不,不——知,吾今儿真是气,气着了。”说到这儿,那吕庆只是摇头晃脑,腮帮子一鼓再鼓,一脸懊恼的模样。
这货整日除了遛狗耍鸟,就是强抢民女,为非作歹,横行街里,还能有什么气受,想来是被哪个道行更高的魔丈给逮了吧?林勋好整以暇,强压住笑,故作关怀状,问,“这咋说的?是哪一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惹咱们吕公子?说来听听,小王给你出气。”林勋捶捶胸膛,豪气冲天。
吕庆摆摆手,闭了眼,“吾,吾明白——明白殿下的好意,只,只是,你真管不了。”
“哦?公子这么说真是太不当吾是兄弟了。你暂且说来,吾与你出主意。”林勋佯装无知,只作洗耳恭听,愿闻其详模样。
吕庆抻长了腿,八字躺着,一会儿方道,“安——安亲王,都是安亲王那个混蛋,今儿午后把,把我爹爹宣进宫,小题大做,把,把我爹爹好一顿训斥,我爹回府寻我不到,大发雷霆,道,道——是要废了我。”
林勋心思如有秋风扫过,他倒真不知此事,若引了安亲王动怒,只怕这事不会是那么轻巧。宰相受安亲王笼络并非一两日之举,此番闹腾,宰相位高权重,心性狡诈,只怕他表面维诺虚从,暗里或多或少会留间隙,若是以此做引子,会不会别有殊途?林勋计从心来,他诚心诚意劝道,“安亲王当今可是摄政王,公子可莫为了一时之气冲撞于他,若与他知道,还不定怎样难为宰相大人呢。”
此话不说还好,看似是劝慰,只在吕庆听来,无疑是火上浇油,吕庆自小至大,就是众人手里高高捧起的月亮,听惯了逢迎之词,哪里听得来这样压低他的话,他只觉浑身撒热,登时揪起冠冕掷于地上,忽的起身,叫嚷道,“他安亲王算个屁,不是我爹爹明里暗里护,护——着他,他当他自己真的能撑起这,这朝堂?”
林勋苦口婆心,“不管怎样,他总归是得皇上信任,皇上放权给他,就是信任他,宰相岂能触怒天威?”
吕庆歪了头,忽而嬉笑道,“你别,别尽长别人威风,殿下不也,也是皇上的耳朵眼睛吗?他安亲王能做,做,的,殿下你——你怎么就做不得?”
林勋无奈叹气,“吾来自异土,皇上让吾监国,也只是从旁协助安亲王而已,吾又岂能,岂敢多想?”
吕庆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是点头,只是那眼皮瞪上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