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的华灯像红雾一样笼遍帝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这样,太子开始接近了姑娘,不仅接近,并装作有意无意地和她攀谈起来。
“额……在下是想问问,你刚才说的那个面具,我听着很有兴趣。姑娘,你能再给我讲讲那些有关远古鬼神的故事吗?”
几个手挑白兔花灯的孩童们从他们身侧欢快地跑过。姑娘笑了,璀璨的灯光下,与她结伴的那几位闺秀小姐目光羞涩地垂下头,扯扯姑娘袖衫,像是在意识她走。姑娘倒不在意,她的大方、毫不做作拘泥的率真态度让太子的心砰砰怦跳着。姑娘明眸皓齿地朝他欠了个身,也笑说:“哦,其实我也是从那些杂记野史上看来的,《山海经》上不是常写道‘大荒之中’有这样的山,那样的国,比如你刚才看的那个面具,很可能是远古时代那些居民在典礼或者仪式上戴的,代表他们死去先祖的灵魂……”
尽管她说的颠三倒四,和所谓的《山海经》丝毫不搭,甚至还有一丝卖弄的嫌疑,然而,在太子的眼里,却是别样的可爱,惹人喜欢。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从面具到鬼神,从昆仑奴到青丘国,聊着聊着,居然又从殉情的女鬼到转世的变态九尾狐,太子发现,姑娘每说一句话,她那双好看的眉头总是飞飞扬起;每说一个字,颊上的梨涡都是迷人的笑。最后说着说着,当太子故意装作膜拜地样子夸她博学多才时,太子本以为,她又会高兴得意地眉飞色舞,然而,却令太子大为意外地是——
“嗳!”她长长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摸摸自己后脑勺说,“其实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别当真啊,都是我信口胡诌的,嗨,我哪有读那么多书?你不知道,在家里的时候爹爹娘亲们常常说我懒,说我不学无术,诺,你瞧,最有学问的是她才对——”说着,她转过身去,手指着在城墙边上欣赏花灯等她几位小姐里的其中一个。
太子的心这一刻是说不出的暖融,姑娘这样一说,他反而觉得她越发让人怜爱了。她好像有点自卑不自信。——像她这样充满朝气的姑娘也会自卑不自信吗?美人他朱承启是见得多了,可是从来没有一位美人,能够让他的心跳得如此慌张,如此厉害!姑娘的眉毛不是那种柔和的柳叶形,而是有着一抹犹如青山秀峰的倔强。脸很水润,尤其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仿佛画上的水墨,神采飞扬却又藏着一缕黯然的失落。
总之,他心动了。
太子面色酡红地揉揉鼻梁骨,和她对站着,一会儿装作去看街上的花灯,一会儿又装作是在欣赏帝京城上空的月色。“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太子的心情像幽暗的城角突然投射过来的一缕月光,而这样的月光,他又该去把握?怎么去挽留呢?
姑娘仍旧有一句每一句和他扯着那些怪力乱神,正没个主意,突然,一张淡黄色的纸张就这么好巧不巧地从太子袖中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太监良玉用半瓶小槽红换来的口技票子。
听说民间来了一个口技艺人高手,但凡飞禽走兽,风雨雷电,他全部都能用自己的口齿、唇舌、喉咙以及鼻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太子本对这些并无多大兴趣,然而,当姑娘“咦”地一声捡起来,她和他之间的牵扯,便由此开始了!
也许,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戏吧。那些情情爱爱,缠缠绵绵,都瑰丽得令人落泪,可是于太子,却是含恨的不如意,苦痛扭曲的居多,因为,他根本就想不到,就是这一出戏,他把明珠、明菊、齐瑜以及他自己,全部牵扯到一个无比绝望疯狂的爱恨纠葛中——
“是那对民间艺人难得游京到此的口技票子?”
姑娘的眼睛一下亮了!她先是把票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满眼的欢喜,满眼的迷醉,满城的灯火流离中,几簇流星般的烟火自她的头顶一冲而升,又“啪”地一声,轰然炸开,千树万树,形成雨点般的幻觉。
太子注意到,姑娘的手在不停发颤,发抖,她微微笑着,可是手捧着那张在她眼里犹如珍贵异宝的口技票子时,她突地恍恍惚惚抬起眼眸,然后,看着太子,樱花般的嘴角浮起一抹很深、很悠远的弧线。“额,你能给我吗?——”看太子一愣,又赶紧补充道:“我是说、我是说,”她开始结结巴巴在想措辞:“我是说我可以用一两银子交换吗?”看太子不动,又继而补充:“你觉得少?那二十两、三十两?行吗?算我求你了好吗?”
她看着他,目光充满恳求以及期待。
太子笑了,这一次,他笑得比帝京城的花灯还好看。因为,他万没想到这张票子的用处居然这么大,而且掉得这么及时。
“哦,姑娘这话实在太见外了。其实在下正好有两张,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的唐突,那么这张就送给姑娘,明日可以越好一起到骑鹤楼去听,好么?”
“骑鹤楼……”
姑娘声音喃喃,然而,醉眼朦胧,仿佛意识还沉浸在她对这场戏的美好“想象”中。
太子见她一脸迷醉,赶紧又道:“是啊,这上面限定的日期就是明天。”说着,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整整衣衫,倒背着两手不忘温柔地自我介绍以及叮嘱:“姑娘,在下姓朱,单名‘启’,如果姑娘答应了,那么,在下明日的申时末刻,也就在这个地方等你——好吗?”言毕,又重复地交代了一句。
姑娘点点头:“好……”
太子一愣,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