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悄溜走,雨住了,太阳升起,照耀着大地,晶莹的露珠在草叶子上抖动,迎着阳光,绽放着笑脸。
大地上,忙碌一夜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木然的脸没有胜利的笑容,敌人大退了,留下一地的尸体,对方的,自己人的,跌扑在泥泞的地上,被水侵泡的兽皮膨胀着,包裹着苍白的皮肉,分不清是谁的手臂、大腿,淹没在红色的血水中,露着白白的骨头碴子。
随手撸掉头发上的雨水,越过忙碌的人群,径直走向中军大帐,那里是将军的营帐。此时战争暂时结束,也是时候见一见将军。
“报告将军,战损统计出来了。”走近营帐,里面传来疲惫的声音。
“多少?”中气不足的声音中有些苍老,却依旧洪亮。
“我军战损五千三百八十二人,歼敌八千零三十四人。”
“嗯……炮灰营呢?”
“炮灰营……”里面的声音有些迟疑,“炮灰营全部被灭。”
“多少人?”
“四千六百二十三人。”
“呵呵……”
“将军,炮灰营损失主要还是敌人刚偷袭时……”
“好了,我知道了。”将军挥挥手将部下遣退。“进来吧,站在外面也有一会儿了。”
将军轻笑的看着问传挺进来,脸上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悲伤,好像刚才听到的战损并不是他的部下,而是敌人留下的尸体。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便是战争。”将军轻声说着,恍若对问传挺进行解释。
“你的诺言。”问传挺并不回答,直视着对方。
“当然,你可以带走他们。”将军回答的直接,并没有说些客套话。“来人,带那三个小鬼。”
“是,将军。”门外传令兵轻声的回答,脚步慢慢走远。
“坐。”将军摆摆手,眼见问传挺无动于衷,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手中翻动着桌子上的兽皮文件,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哪个部落的?有你这样的高手,想来部落不会籍籍无名,又怎么会与那三个小鬼有关联?”
“箜篌。”回答的简练,有些无理,侧着的身子,让视觉能够充分的瞧见帐外的情况。
对于问传挺的冷淡,将军并不在意,依旧在没话找话,“那三个小鬼呢?”
“也是。”
眼见问传挺没有说话的兴趣,将军也不再说话,精神集中在手中的兽皮上。
两人的沉默直到领命的士兵到来。
“将军,人已带到。”
“退下吧。”将军抬起头,没有看士兵一眼,眼神扫过进来的三个孩子。
“大哥……”
“大哥,你没事吧?”三人进帐,扫过桌后端坐的将军,视线集中在问传挺身上,争先恐后的问道。
“没事。你们还好?”问传挺微笑,眼睛一一扫过三人,见三人毛发无缺,这才放心。
“将军信守承诺,我们便不打搅了。”问传挺回头对着朝自己四人微笑的将军说道。
“倒是不着急,忙碌的一晚上,我还没有感谢你的帮忙。”将军起身。
“不用,只是交换而已。”问传挺摇摇头,谢绝了将军的款待。
“呵呵,还是要感谢的。来人……”将军拦下四人,扭头向帐外喊道。
“将军。”
“带他们下去洗漱一番,准备饭食。”将军大气豪迈,四人拗不过,只得留下。一顿饭食后,四人轻身上路,腰间各别着一把崭新亮丽的长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将军,为什么不留下他们?”流川铁木站在将军的身后,轻声的问道。
“呵呵,你有多少胜算?”
“三成。”
“三成啊……”
“将军,我有三成,若是加上几个兄弟……”
将军摇摇头,收回遥望的目光,转身向帐内走去。“一场大战,我们损失不小,若是留下他,也许还要倒下更多的兄弟,不值得。”
“不值得?”流川铁木遥望四人模糊的身影,口中咀嚼着。
对于身后,问传挺不在关注,他不会知道在他们远离这个战场的时刻,有人动的心思,也不会知道针对他的那些话。
“大哥,你这十年在哪里?”句芒走路一颠一颠的跳动,嘴中不闲的问道。
“这里。”
“这里?”三人疑惑,均将视线投在他的身上。
“是的,这里。”问传挺眼中有些怀念,脑海中流淌过那十年在这里的点滴。这里,是噬人的巨兽,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这里都有无数的人倒下,无尽的人埋骨荒野。这里的大地,每时每刻都在充盈着鲜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
三人疑惑,看看他,看看这大地,看看身后,那里是军营,是战场,昨夜厮杀声充盈于耳,一夜无眠,他们有些明白了。这里,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曾经是他们大哥生活过的地方,厮杀过的战场,侵染过他们大哥血液的地方。这也是他们没有听说过,没有从游商嘴中听到他们大哥信息的原因。
战场,是厮杀的战场,是血腥的战场,他们庆幸,庆幸在投入炮灰营的第一天,他们大哥能够及时赶到,将他们带离了虎口,让他们免于战场厮杀。他们心中后怕,若不是早早的躲在军营后方,那倒下的人群中,必将有他们。
问传挺心中在害怕,在颤抖,若不是他快了一步,也许,他再也见不到三人,晚上一天,结局便将是另一个样子,在他眼前的,不会是活蹦乱跳的三人,将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