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的文宾在院子里一颗槐树下站着,丝丝与他并肩而立,很显然两人是在等着他的出现。
“怎么样,秋香不打紧吧?”文宾见他出来,赶紧问。
“没事的,只要按时服药就行,过几天我再给诊脉一次。”况且的神思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辛苦你了,况公子。”丝丝过来笑道。
“骂我?咱们之间还说这话。”况且笑道。
“我就等着你这句话了,诊金可以省了。”丝丝轻笑道。
“况且,你替丝丝诊脉了,没什么状况吧?”况且也给丝丝开了药,文宾有些紧张,怕丝丝哪天也会吐血。
“只要到了我手上,都没事,有事也会变成没事,放心吧。”况且自夸道。
他想嘱咐丝丝不要生气,不要忧虑,少想些事情,趁着初夏的好时光多去郊游,可想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说了也没用,根本做不到。
回去的路上,文宾跟他坐一辆车,没用云府派车。
“我听练师说张大人有意要请你去京城?”文宾侧过身问道。
“嗯,是有这回事,不过老师说等几年再说,下一步还是先去南监,你是不是跟我一起去?”况且笑道。
“我答应入学的条件只有一条,就是跟你一起进南监,你若不去我也不去。”文宾开心道。
张居正和陈慕沙有过书信往来,提到了想召况且进京的事。陈慕沙事后告诉他,张居正想召他进京出于这几个原因:第一是他的诗在京城传开了,有了知名度,具备了入慕的资格,第二是因为玉婵行刺这件事被都察院盯上了,张居正因此有些担忧,想要尽早把况且招进裕王府,让况且直接处于太子殿下的庇护之下,这样就是都察院的人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生事了。
上次七杀绑架事件之后,都察院拿到了一些证据,想借此把况且提到北京审问,但最终没能得逞,都察院上下觉得脸上无光。没想到又出了玉婵行刺案,这本不是大案,但由于王若非牵连其中,案子就升格了,都察院决定一箭双雕,在修理况且的同时,趁机拿下王若非。
况且和王若非各打各的算盘。况且是担心如果随都察院进京,恐怕护祖派不会放过趁火打劫的机会,必然会置他于绝境。王若非更是噤若寒蝉,一旦被都察院抓到把柄,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说来,唐伯虎的确是个艳福不浅的冤大头。
玉婵行刺案平息之后,韦皋和练达宁联名作证,按况且的说法呈报了此案,都察院苦于没有人证物证,只好暂时放弃对此案的追查。
事情虽然过去了,陈慕沙还是不放心,于是跟魏国公商量,觉得现在不宜让况且进京,还是在江南更为安全,苏州、南京毕竟在中山王府的眼皮子底下,不信有人能兴风作浪。是以陈慕沙决定让况且先进南监,之后再做定夺。
陈慕沙回函张居正,得到了对方的认可,两人相约,南监进修之后再让况且进京。
“这样看来,我们不久就得去南京做邻居了。下次我们要比邻而居,不用坐车来来往往的,跳墙就行。”况且顿时欢快起来。
“干嘛跳墙,没有门吗?”周文宾还是比较实诚。
“从门而入不是让你发现了吗?”况且嬉笑道。
“去你的,又不是偷偷约会,还怕我发现啊。”文宾打了他一拳。
况且笑道:“不是开玩笑,今天我从秋香和丝丝的病中得到了一个感悟,我们平时是不是装的太多了,这样不好,容易生病,我们应该更加随性一些,即便做不到真人,至少假的少一些,这样起码少生些病,多活几年。”
文宾琢磨了一会他这番话,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这真得我们搬去南京才行。在苏州不行,你若不装,会被看成疯子或者傻子。”
“是啊,伯虎兄一直以率性闻名,最近我发现他真的不易,有些事不得不装。做人真难啊。”况且道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车内陷入沉默,两人都不说话,掀开车帘,向外看着两侧的房屋和天上的星斗。
巡街的更卒过来几拨,看见车上悬挂着周府的灯笼,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过去了。
况且并没有观察星象,而是忽然想到《红楼梦》,而在他看来,《红楼梦》里还是温馨太多,柔情泛滥,许多残酷血腥阴暗肮脏的东西都埋藏在绝妙的文笔里,而巴金先生的“家春秋”三部曲,跟周家、云家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今晚跟秋香的一番长谈,让他对人世间的反复无常有了更深切的体会,人的命运是一说,境遇又是一说。总之,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做自己的主人。
“你怎么变得这么悲情了,是不是受秋香感染了?”下车的时候,文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
况且没说话,却发现文宾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泪光,他应该不会有什么苦恼的事,至少现在还没有,应该是为丝丝吧,秋香的难只难她自己一人,丝丝的难,那是要保全别人,家中的许多事情都需要她协调,跟周府协调买卖上的事,还牵扯到两家各房的利益,放在谁肩上都会感到不胜负荷。
“我白天阳光,晚上悲情,双重性格。呵呵。”况且调笑道。
“京城居不易,米珠薪桂,房子更是贵死了,想法多赚些钱吧。”文宾说完,拉上车门,马车继续前行。
早晚是要去北京的,这一点况且知道,这也是他最终的目的地,只是他没想到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