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在乎,我告诉你,他们的态度直接决定你这件事能不能做成。”练达宁苦笑了一声,刚才还对况且刮目相待,没想到况且做事还是孩子气十足。
“怎么会,能否做成这件事在乎学生怎样做,也在于老师的支持,跟外人相信不相信有什么关系?请老师赐教。”况且真心糊涂了。
练达宁看着有些负气的况且,心里笑了。练达宁弟子众多,对况且并没有特别关爱,只因他是陈慕沙钟爱的弟子,处理他的事情不得不另有考虑。
“如果没有人支持你,甚至有人不喜欢你这样做,这个事情就难办了,硬要办,效果也会差强人意。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办的是义学,不仅不收钱,反而倒贴钱,如果有人想捣乱,也不用别的,只是把家里那些家养的小子都塞到你的义学里,你就等于白办了,有多少钱也填不满这个窟窿。”
况且猛然吃了一惊,也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看来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苏州城里念不起书的孩子有多少你知道吗?”练达宁问道。
“这个……学生还真不知道。”
况且答道,心里暗想:我又不是管户籍的,哪里能知道这些。
“你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比你了解些情况,估计几千人总是有的吧。你如果真要让这些孩子都念得起书,我不知道你有多大财力,反正苏州府是承担不起。除非把每年上交给朝廷的钱粮全部扣下,用到这里。”
“啊,需要这么这么多钱?”
“我这话一点不夸张。你不妨算算一个孩子读书需要多少银子,每年光是纸笔墨书本就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再租房子,雇教习,每个人总需要十两八两的银子吧,每年就是几万两银子,你能支持几年?”
况且摸摸头,不用说,他一年也支撑不下来。其实他并不想搞这么大规模,只是想弄个小点的私塾供几十个孩子学习,每年用上几百两银子而已。至于多开塾堂那是陈慕沙的意思,他或许有办法吧。
“此事你跟陈老夫子说过没有?”看况且没有正面回答,练达宁问道。
“没有,学生是想先问问老师的意思,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好呢。”况且说道。
“哦,那你回去再问问老夫子的意思,如果老夫子赞同你这么做,需要我做支持,我不会推辞。”练达宁含笑说道。
练达宁唯恐况且是陈慕沙派来探询他的意思,自己一口驳回,就太不给陈慕沙面子了。他非常敬重陈慕沙,但有时也常常觉得这老夫子还是有些迂腐,于世事不够精通。这或许也是他能成为理学宗师的缘故吧。练达宁自问做不到他那样,如果自己像老夫子那样迂腐不通,早就被官场吞没了。成功的官场中人往往需要多种气质:圆滑、精明、俗气都需要,一样不能差,只是分场合看人物运用罢了。
“嗯,学生有机会一定向老夫子请教。”况且心里的热情已经减退了,看来想得到练达宁的支持很难,即便他看着面子答应,也不会全力以赴尽心尽力。
这世道做点好事怎么这么难啊,况且心里颇为感慨。先前陈慕沙跟他说过一堆做这事的难处,他还有些不信,现在听练达宁的口气,何止是难啊,简直是自讨没趣。想到这些,他真就想打退堂鼓了。
“你为何想做这件事,想达到什么目的,能说来听听吗?”练达宁琢磨了片刻,突然问道。
况且苦笑道:“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多人不识字,不能读书,一辈子都不知道圣贤道理,岂不白活一世?我就想帮助孩子们识字读书,不在乎考什么功名,不做睁眼瞎就行。”
练达宁听着有些动容。况且的言辞很朴素,绝不是编出来的瞎话,的确是心里话。可是,做这件事真的很麻烦,甚至会留有后患。
“我很欣赏你的想法,起码你的书没白念。可是世上许多事并非个人的力量能够改变,以后你慢慢会懂的。”练达宁婉转的解释道。
“对了,老师,学生走前您曾经让学生揣摩一个案子,就是那个三口之家在密闭的房子里自缢的无头案。”况且不想再说学堂的事,忽然就想到了这个。
这还是他走前练达宁给他讲过自己办过的一桩无法破解的诡异案件,说是一户人家,家里只有婆媳跟一个女儿,有一天却被人发现都死在屋子里,而且都是自缢,自缢并不算奇怪,可是这三人既同时上吊,又都是盛装,年轻的媳妇女儿也都化了浓妆,自杀的方式也很奇怪,婆婆是在床上用带子拴在窗框上自杀,媳妇跟女儿则是悬梁自尽,最为诡异的是三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笑容。
若按照民间的说法,这三口人就是被吊死鬼缠上了,也是吊死鬼找替身然后自己才能脱身的说法。可是练达宁不信这个,却又找不出任何入手的地方。屋子里门窗都是从内紧闭,而且上了门闩、窗闩,没有外人进入的迹象。据邻居讲,这户人家平日里婆媳小姑子感情都很好,从没闹过纠纷,家里境况也还算好,根本没有上吊自杀的理由。
此案最后以无头案不了了之,练达宁是个喜欢钻钻牛角尖的人,对此案总是耿耿于怀,想要找寻出其中的缘由,他见况且思考问题往往别具一格,就当是老师给弟子出了作业,刻意让他揣摩此案。
“你还记得此事啊,可有想法了?”练达宁自然记得此事,急忙问道,这可是他多年的心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