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对她的身份还是没有认同,她骨子里还是把自己当自由民看待的。
打开卷轴,工丽的隶书,一气呵成,看来思路是相当流畅的。看着看着,李斯不由得抬头盯着小寒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又重新看一遍那契约的内容。他对她与谁合伙兴趣不大,做什么生意也兴趣不大,他感兴趣的是这姑娘的想法和见识。这契约的内容反映的是合伙关系,双方利益分配与约束,所指向的是产品的设计和市场的约定,这方面的东西李斯自问没见过,他想大秦朝的所有法律工作者,包括赵高那小子也没见过。那么她这脑子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呢?再看那行文,其逻辑清晰、措词严谨分明不是一个读了几本诗书的书生就可以做得到的。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太过直白,不像一般的法律文本。但是,民间的约定,双方都能清楚各自的行为界限,不就可以了吗?
合上卷轴,李斯又拿起茶杯,他很想问问小寒是否学过法律,想了想,又不问了,他基本能猜到小寒的答案,不是忘了,就是得了家中长辈的传授。至于家中长辈在哪儿,答案又是想不起来了。这种话说得次数多了,李斯就想,这里面肯定不全是真的。为什么丢失的总是关键信息?论吃的,她比谁都精通兴奋,为什么那些忘不了?
寒洲见他不说话,抓了个空茶杯就那么握着,就想,他肯定在琢磨自己。今天这事儿,是不是破绽出来了?不能让他瞎琢磨,再琢磨下去会把我当妖精抓起来的。
“先生,您看完了,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你这个东西写着玩玩就算了,没用的。”李斯实打实地泼了一盆凉水。
“为什么?”
“第一,你是家奴。第二,没有对应的法律条款。第三,老爷我觉得你太闲了。”李斯的语气冷冰冰的,跟在公堂里一样。
嗯?最后一句让寒洲警觉起来,这是要干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洗碗吗?或者是打扫院子?
李斯嘿嘿一笑,看看对面丫头发愁的小模样儿,真是太爽了,你也有不从容淡定的时候!
“丫头!”
“哎!”,寒洲赶紧应一声,让自己谦恭一些。
“你用相府的名义做生意,还用得着这么麻烦?说清了的事情谁敢耍赖,在这咸阳城,我看谁都不敢!”老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式。
“啊?”寒洲有点发懵,这是要让她狐假虎威?
她怯生生地问:“这样也行?咱不是依法治国吗?”
“嘿嘿”,老头儿笑笑,“我说行就行。当然,我也知道你不会乱来。”
寒洲谢过了先生,告退了。出了小院,她在心里偷笑,刚才她那是装的,谁不知道依法治国是怎么回事?哄着老头儿自我膨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