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大雪覆盖,天地之间,似如仅有她与他二人。且她满身破败疲倦,颜墨白也满身严峻伤势,二人若能一道前行,自当互相照顾扶持,许还皆能生还,但若执意在这等条件下分道扬镳,连她都不知,她是否会在独自回得大旭的途中遇险,也不知颜墨白是否会被大周兴风之人趁势围攻。
如此,许是今日一别,后果难料。
但即便如此,命运弄人,心有所挂,她与颜墨白啊,却也不得不分离,不得不,认命。
便是前路艰险,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只是就不知,待得天下纷纭退散,四方安然之际,她与颜墨白,可还有命在?甚至,可否还有再度相见的一天?
兴许那时,她与他已成坟冢,又或许,能苟且安然而活,而后,遇见,再然后,互相皆道一句,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越想,心底的复杂与怅惘越发浓烈。
各种心绪皆缠绕交织,一时之间,无心言话,更也不知该如何言话。
她仅是逐渐垂眸下来,故作自然的避开了他那双深邃得令人心颤的眼,随即一言不发,兀自而立。
颜墨白再度捏紧了她的手,终是不再耽搁,继续牵着她踉跄往前。待得指骨越发疼痛,甚至痛得无法忍耐之际,凤瑶瞳孔一缩,终归是低沉嘶哑的出了声,“临别之际,摄政王就不打算再给本宫留点好印象,反倒是要捏断本宫的手了?”
这话一出,他似是这才反应过来,当即缓缓的松了力道。
待得继续往前行了数步,他也才放缓了嗓音,平缓幽远而道:“路滑,不握稳点,怕长公主摔倒。”
短促的一句话,无疑是太过应付,只是这般粗陋的应付之言,却并未夹杂太多圆滑之意,且落在凤瑶心底,如一字一句在击打着内心,再度,震颤了她心口深处那阙隐藏着的温软。
周遭,冷风凛冽,两人皆浑身单薄,行走之间,凉然四溢,整个人皆鼻头被冻得发红,浑身发紧。只是,待逐渐朝上攀登,略微用力,是以一路上来,二人虽越发疲倦,足下越发颤抖,但浑身上下,终是不再凉薄冷寒,反倒是已然生了薄汗。
待终于抵达山坡顶端的官道,只见,官道蜿蜒,尘沙飞舞,四方之中,略显空荡,而昨日那番厮杀狰狞的打斗痕迹,早被白雪掩盖,再也看不出任何血色与痕迹。
放眼,白茫一片,周遭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而这篇雪白的地上,仅有大风卷过的痕迹,却并无烈马层层而过的蹄印。
凤瑶心生无奈,面色微变,起伏的瞳孔朝颜墨白落来,“地上无蹄印,许是伏鬼他们,当真未过来。”
“中道有阻杀,何能过来。”
颜墨白顺势回了一句,嘶哑的嗓音略带漫不经心。
这话一出,他便转眸朝凤瑶望来,深邃凝她,则是片刻,便已再度勾唇而笑,柔和温润的嘶哑道:“大周许是的确出事,微臣需回楚京坐镇。”
凤瑶心口一颤,强行按捺心绪,故作自然的垂眸。
不得不说,颜墨白这话入耳,纵是心底早有准备,奈何待他言出这话,她心底终还是再度诡异莫名的震颤了一下,只觉,心底之中,四方缠绕纠葛,难以平息。
“嗯。”她沉默片刻,低沉嘶哑而应。
颜墨白深眼凝她,那双深邃的瞳孔,全数将凤瑶的所有反应收于眼里。
则是片刻,他终是松开了凤瑶的手,修长的指尖,开始微微而挪,极是认真的为凤瑶拢了拢血色的衣裙,“前路漫漫,长公主需一切谨慎。若遇得艰难,随时回楚京皆可。”
“嗯。”
凤瑶低垂着头,面色也开始陡然变化,低低应声。
“长公主若安然回得大旭了,定当体恤自己。大旭虽重,但长公主终是不可太过操劳。你不欠大旭什么,且大旭的所有变故皆非你能抵挡。你唯一能做得,便是守好你自己,护好你自己便成。天下江山,子民安稳,时候到了,该有的,皆会有。”
“嗯。”
凤瑶神色也开始蓦的起伏,一股浓烈的酸涩感震颤起伏。
奈何如此,颜墨白却仍未打断停话,待再度将她凝了片刻,他那厚重嘶哑的嗓音,再度在她脑袋上平缓幽远的响起,“繁忙之余,偶尔之际,长公主也多为自己活活。今日一别,许是日后再难相见,但微臣,终还是一直谨记长公主这两日曾答应过微臣的所有话,待得天下大定,四方而安,那时,长公主定得应你之言,好生,与微臣相聚。”
“嗯。”
颜墨白瞳孔一缩,满目复杂深邃的凝她,“如此,那微臣,便先走了。”
这话入耳,凤瑶酸涩的眼,终是忍不住越发的疼痛开来。
从不曾有过哪一刻,与人分别,竟会如此的艰难酸涩。
又或许,心境变了,感觉变了,所有的认定全数颠覆,从而,整个人,竟开始变得如此的感性与感伤了。
天下之中,无不散的筵席。只是未料离别之际,仍还是来得这么快。
甚至顷刻之际,又突然响起,当日她从大周楚京离开时,颜墨白也是领着群臣,立在宫门外,随后,跟车而行,一字一句的对她叮嘱,对她辞别,甚至还要与她约定日后天下大安之后要再与她相见。
曾也清楚记得,当日他说,待得雄志一成,他定来大旭拜访,以来叙旧。她也曾回答,倘若真有那时,只要他敢独身前来,她也定敢开城而迎。
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