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四月初的时节,山风似带雨,泛着丝丝凉意。
那山头边巨岩上的男子一动不动,仿若雕塑,却有声音自其方位传来,犹若蕴含.着某种韵律。
这声音的语气、频率,就似乎是天地发音,蕴含.着大道至理一般,使得周遭的草木轻.颤着摇晃,齐齐发音,似乎合奏一首高山之曲。
“你的心境修为,极高!”
这句话,无头无尾,不知是对谁所说,但毕宇却知晓,对方说的是自己。
他没有谦逊,再度躬身:“谢阁主夸耀!”
心境,他每日自修都会磨砺心境。
心变忘我之境,更是他修炼到现在,对所有功法都能极快的领悟上手的最大凭仗。
如白清川这等人物,必然也会磨砺心境,否则不会择这一峰而居,风餐露宿,观云海、对天地,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你踏入过心变?”
这句话,有些突然,落入毕宇耳中的一刹,他只觉这山头周遭的所有植木颤动当中,仿佛要活了过来,化作精怪。
他的心在这一刻,跳动陡然剧烈,这是无法控制的,除非他进入心变忘我之境。
这很正常,就如一个自认为是保存得很好的秘密,突然被另外一个人道说了出来,难免会感到惊诧,为之动容。
“你的心乱了。”
白清川缓缓起身,他没有等毕宇的回复,他已经有了答案,他转过身子,背后就是那天边的曜日,是一连片美轮美奂的云霞。
但这些所有的光,所有的美丽色彩,在他转身的时刻,都黯然失色。
他那一袭白衣,比天光更亮,更耀眼,他那蓝色发巾,比云霞更生动,更明显,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目光很是平淡,看着毕宇,仿佛透过毕宇的眼睛,直接看到了他的心。
这种感觉,这种如同全身上下被解剖了一般,全无秘密,连心都被看透似的感觉,毕宇从未有过。
他不受控制的,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的刺猬,蜷缩起身子,他的双眸渐渐空洞迷离,没有感情.色彩,却偏偏带着那么一丝迷离。
这天地,这周围一切,在他眼前,黑了。
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了他的心里,我睁眼,这世界在,我闭眼,世界不在,我在。
白绫儿的双眸一亮,这种状态的毕宇,她已不止一次看到过,但这种状态的毕宇,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她有些陌生,有些无法理解,她很好奇。
“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心变吗?”
“你是个天才!不,你是天骄!”
白清川站在那巨岩上,他的背影无限高大,遮挡了天地,也化作了天地,但此刻的他,却显得有些落寞,有些感慨。
他的目光没有再看毕宇,而是看向那天际的一只飞鸟。
那飞鸟在天空滑翔的轨迹,那么优美,那么自由,但它还是在天空之下,看到的,也只是眼睛所能看到的一方世界,无法看到整个天地,无法感受整个天地。
那飞鸟的心太小,装不下这天地。
白绫儿有些吃惊,她从没有听到父亲对一个人如此的评价。
事实上,当白清川说要召见毕宇之时,她也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的父亲,会在见到毕宇之后,给予如此高程度的评价。
“是个天才!”
这样的评价,她的父亲曾给了她,至此,整个星云阁,无人再能当这个评价。
但。
“是天骄!”
这样的评价,或许自今日之后,整个星云阁,除了毕宇,无人能再当这个评价了。
“心变!那是怎样的一种境界?是什么力量?心的力量吗?”
白绫儿突然有些嫉妒毕宇,这种感觉很荒谬,尤其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从来就只有别人仰望她,嫉妒她,倾慕她的资格。
哪怕是桀骜如魔宗少主肖威那等存在,哪怕是目空一切如圣宗太子季无敌那等存在,都没有资格让她产生......嫉妒这种情绪。
因为这其他几人,就算是那神秘的海神殿神子无心,也没有让他父亲.亲口说一句,“是天骄!”
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太过沉重。
“是天骄么......”毕宇仰头,同样看向白清川目光中的那只飞鸟。
他的目光分明就没有落在那只飞鸟的身上,但他却看到了,更看到了那飞鸟眼中的一方天地,那天地景色,与他心中的天地,不同。
“毕宇,我今日唤你前来,本另有一事!但听绫儿说起过,你的事迹......却还真是不曾想过,你竟然能人所不能,能我白清川所不能。
你,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的?”这句话,是白清川问出,有强如白清川都无法做到之事,还需向毕宇请教。
毕宇笑了,他的笑容衬着那空洞而迷离的双眸,衬着那漆黑眸子中,看不见一丝光彩的死寂,显得很冷。
“我忘了。”
“你......”白绫儿美眸一瞪,觉得毕宇太过狂妄,但看到毕宇这模样,心里微怒没来由的消散,突然又没有将话说出来,她有些信了。
“忘了么......”白清川依旧没有看毕宇,那只飞鸟也已经飞远了,不见了。
他的眉头紧锁,似在思索毕宇说出的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他思索,沉吟,这山头所有的植木也在风中轻轻荡漾,和谐而自然,仿佛也在思索,沉吟。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白绫儿同样在思索,她呆呆地看着毕宇,心绪在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