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完全失去控制,军队完全失去理智。
苟虞侯双目充血,挥舞着马鞭抽打着抱着亲人痛苦的部下:“混蛋!起来,执行都监大人的军令!”
无论他怎么抽打,被打的厢兵紧紧抱住家人,默默承受着,死也不撒手。
苟虞侯高举马鞭的手臂,忽然被一个佝偻的老婆婆一把抱住,几乎与此同时,苟虞侯油光肥胖的脸上,被另一位穿着绫罗袍褂的花甲老人跳将起来狠狠抽了一个耳光,看来老人使用了全声的力气,直将虞侯大人的护耳盔叶都打得歪到一旁。
苟虞侯被打得火起,正要发飙,定睛一看着两个老人,脸上的肥肉哆嗦了一下,“噗通”跪倒在地:“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您们二老怎么也来了?”
老爷子拄着拐杖,用手颤颤巍巍指着儿子:“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可是土生土长的‘凉城’人啊!你反过来帮着京里来的高官显贵来欺负乡亲们,你让你爹和你娘的两张老脸在街坊邻居面前往哪搁啊?”
老婆婆撕扯着儿子的铠甲哭将道:“狗胜啊,咱不当这兵了,儿你不能再造孽了……”
苟虞侯哀求道:“军令难违,二老快回去吧!”
就听阵后的蔡耀扬怒喝道:“苟胜,你也要造反不成吗?”
苟虞侯将手里马鞭和钢刀丢在地上,返身大声哭吼道:“将军,他们可都是兄弟们的家人啊!”
“呛啷”“呛啷”“呛啷”随着地一声响,厢兵们手的兵器纷纷松手落地,最后就连远处督战的箭队弓弩手,也默默地垂头放下了搭箭在弦的云弩箭矢。
蔡耀扬眼见场面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就连自己最心腹的刀斧手和炮手,都纷纷面露不忍之色,心知今日之事已不可违,如若再强行进镇,必定会激起兵变,越发不可收拾,只得吆喝一声,悻悻收兵。
看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血鸢尾高兴的拍手雀跃:“太好了!还是民众的力量大!这下‘北凉镇’保住了!”
然而,大家高兴得太早了!
镇口惨呼声突起——
冷若霜脸色一变,舟行早气急败坏奔来:“厢军前脚刚撤,后脚就来了一队‘镇北’边军,怕有一千之众,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赤顶扎辫子的‘契丹’藩兵,完全不听乡亲们劝说,见人就砍,镇外路口,已给这群蛮兵杀伤了五、六十人……”
舟行早话未说完,在镇后外围负责探哨、耍戏法的戏彩师又急跑来报:“镇后来了二千军马,都是‘中州’京里口音,个个凶蛮无理,不分青红皂白,一路见人就杀,见屋就烧,居民已给他们杀伤百十余人,钱掌柜和李员外他们正带着乡亲们节节抗击,快顶不住啦!”
冷若霜倏然色变:“不好!公子明想是猜到厢军对乡亲们下不了手,便私调这些原用于征伐戍边的边军和京军这两支客兵来强攻。这些暴军抢掠烧杀,残民以快,凶悍绝伦,他们来了,‘北凉’的老百姓就要遭殃了!”
血鸢尾一听,心头火起:“真是没有天理,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怎么抵挡得住武装到牙齿、如狼似虎的军队?”
姬北命一语道破:“暴军已将前后路口封死,公子明已动了大开杀戒之念。”
舟行早目视冷若霜,目光坚毅:“你抵前,我截后。”
冷若霜眼神坚定的点头。
舟行早返身奔去,姬北命道:“帮忙!”拖了血鸢尾的小手跟着舟行早就走,墨小黑与小红紧随其后。
镇前方路口黑压压的都是边军京兵,有的策马,有的搭箭,有的扛刀,有的提矛,杀气腾腾,远远看过去,竟要比一群择人而啖的下山猛兽还可怖。
镇口栅栏处已倒下了数十名镇民,兽群般的军队带着死亡的黑色气息继续前进,他们要踩着前方百姓的尸体强行进镇。
开到镇口,前军就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前进。
因为大路中央,冷月寒星之下,百姓人墙之前,立着一个冷酷美艳的青衣少女。
一个人,面对一支军队。
冷若霜以一人敌一军的强大气场冷冷地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黎民百姓节衣缩食地贡献赋税,供养你们是为国家、为百姓保家卫国,不是让你们来欺杀你们的衣食父母。”
少女的声音冷冷淡淡,但对面数千军士,无一不清晰的声声入耳。
只听一人怪啸道:“冷若霜,你算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开!”
冷若霜猛一抬目,目如电射。
那发话的将军坐下骏骑,忽然惊骇得长啸扬蹄直立。
冷若霜冷声道:“关七将军,我已放过你两次,你要是知道好歹,就带手下回去,别再伤害百姓。”
“断头将军”关山月黑面戟须,披帜竖甲,状甚威武:“你们已被朝廷大军前后合围,就不必虚张声势了!”
冷若霜笑了,如风吹冰开,让人不寒而栗。
她面对的敌人,至少有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个挺着器,以杀人为乐、视冲锋陷阵为家常便饭的边军悍卒。
身经百战的“断头将军”关山月得意的哈哈长笑,可是冷若霜并没有等他笑完。
冷若霜拔剑,冲入大军,直奔关山月。
“断头将军”关山月,在重重铁甲骑军的保护下,任何人要接近他,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冷若霜一人一剑,就是直奔他而来。
她冲过去的时候,至少有三百支箭弩,向她迎面射来。
冷若霜不退,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