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百里擎天的命令,大庆的军队于翌日午时到达十里长亭。
还未走近,远远的,便能看到城外驿道边上围满了拥堵的人群,足有上千人之多。人挤着人,人贴着人,踮脚的、翘首的、寒暄的……各种各样的喧嚣声此起彼伏。
随着百里擎天的队伍走近,攒动的人群纷纷往两边散开,便露出了站在长亭中的永平帝和朝中文武大臣。他们站在长亭中极目眺望,心情激动地看着呼啸的北风中,那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将士,摆出了龙蛇一样的阵势来,在稍显泥泞的官道上镫镫而行。
百里擎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端坐在马上,凤翅溜金的头盔下,面部线条刚硬酷烈,黑金的重甲外,一件镶织了金线的猩红色大氅迎风而展,浑身上下都飞扬着雄性之美。
听得他胯下黑马扬蹄一声长嘶,已是跪了一地的人在高呼。
“恭迎太子殿下凯旋归来。”
他面无表情静静而立,像是根本没听见百姓们和文武大臣的恭贺之声似的,目光在长亭周围四处搜索,犹如一头森林之王在寻找猎物
。
他在搜寻前来迎接他的牛莎莎,可搜来找去,也没看见那道让他魂牵梦绕的娇小身影。
在回来的路上,他无数次幻想着与莎儿重逢的情景——幻想着莎儿远远地对着他挥手;眼含泪珠抱着他,用一双小手不停地捶打着他宽厚的胸膛,嘴里说着各种抱怨他怎么才回来的话;他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当着父皇和满朝文武以及全军将士的面将莎儿抱了起来,不停地吻着,吻着……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过像现在这样的情形——莎儿并没有来接他,甚至连武刚兄弟俩和冯保的身影都没见到。
“哈哈哈……”
直到走到长亭面前,他的目光才在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中收了回来。
一晃神之间,他已经与永平帝迎面而立,永平帝正看着他开怀大笑。
“儿臣参见父皇。”百里擎天收回的视线里难掩失望,他翻身下马,对着永平帝拱手跪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物,呈过头顶。“儿臣不辱使命,带领大庆军队收服北狄,这是北狄可汗哈萨尔呈与吾皇的降书。”
站在长亭中恭迎文武大臣都纷纷对百里擎天投去钦佩的目光。
永平帝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那泛着病态的红潮,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欣慰之极。他伸手扶起自己大胜归来的儿子,接过降书,展开看完之后又将降书高高举过头顶。
“我大庆的子民们。”永平帝对着长亭外的一万多名将士和百姓大声宣布,中气十足。“太子殿下战功赫赫,已降服了北狄,将北狄纳入了我大庆的版图,这是北狄可汗递交我大庆的降书。”
“吼,吼,吼——”将士们举剑高呼。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百姓们也跪地高呼。
“我大庆的百姓们。”永平帝一抬手,亭外安静下来,他继续说道:“从今往后,北狄已归入我大庆的国土,北狄人也成为我大庆的子民,大家应和睦相处,共创繁华……”
永平帝激情昂扬的讲话声还在继续,百里擎天的视线却又投入了人群中搜寻起来。
父皇已经见到了,降书也已经交上,他的事情就算圆满完成了。唯一不圆满的就是:他还没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爱妻,还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更没能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将爱妻拥如自己的怀里。
他依然不见牛莎莎和武刚他们的影子,他甚至都看到了华天佑的两位夫人——她们一脸激动,站在人群前方正对着华天佑招手。肖海兰还一手护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看那样子怕是已经快要接近临盆之期了。
肖海兰?
她不是身体出现状况了吗?怎么还跑来凑这种热闹?
百里擎天猛地一怔,不禁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华天佑。
华天佑早就发现百里擎天在东张西望,知道他肯定是在寻找牛莎莎。华天佑欲言又止,眼神极其复杂,见百里擎天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他神色一慌,赶紧别开了脸。
“天佑。”百里擎天双眸半眯,凉飕飕地唤道
。
“嗯?”华天佑浑身一颤,眉头一皱,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脸转回来。
百里擎天扫了一眼远处的肖海兰又看向华天佑,语气冰凉,“看来尊夫人身体安然无恙啊,莎儿的信上不是说……”
华天佑怪异躲闪的神色,让百里擎天更加觉得那厮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呵呵,我也不知道啊。”华天佑面上憋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他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百里擎天那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脑袋飞速运转,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撇脚的理由来。“莎儿信上说海兰要生了,想必……想必是时辰未到,最终没生出来吧。”
这个撇脚的理由一出口,华天佑自己都想扇自己一耳光。
百里擎天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自然也不会相信华天佑的这套说辞,只是死死地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他正想要在追问下去,这时,永平帝的演说结束,全军将士开始自由活动,与前来迎接的亲人们自话家常。华天佑的两位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也兴冲冲地朝着他们这走来。
这一下,华天佑如获大赦,他再次瞥了百里擎天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朝着他的两位夫人跑去。
这欲言又止的一瞥,让百里擎天的心莫名地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