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克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
“这群该死的俄国佬!”终于,专栏作家发出了第一声尖叫,然后,富有攻击性的词语接连不断的从他的嘴巴里喷发出来,速度快得就像一挺机枪。
狂暴的、无法控制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在他的人生中,他从没有如此接近死亡,而且,为了躲避那道金属碎片和火焰组成的暴风,他被迫在没有做好防护措施情况下以一种绝不正确的姿势完成一个勉强称得上“卧倒”的动作,然而这导致他的额头与甲板发生了过于亲密的接触。
就算在当时那种嘈杂和混乱的环境里,考克斯坚信,他仍然听到了自己的脑袋与木板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砰”,清脆,响亮,绝不有趣。
额头很痛。
痛觉神经向大脑传递的明白无误的信息让考克斯发出了更多的咒骂,但这并没有让他的感觉变好,相反,他感到疼痛正在逐渐加剧。
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到了他的脸上。
血!
他自己的血!
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进行验证,考克斯就已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额头上有一个伤口,可能不太严重但也可能很严重,不管怎样,鲜血正从这个伤口不断涌出,逐渐将他的脸染成红色……
再过了一秒,他开始尖叫:“医护兵!我受伤了,快叫医护兵——”
他的声音非常尖厉,还带着一点歇斯底里,足以压倒四周的噪音——火炮射击、爆炸、水兵的喊叫和伤员的哀嚎。按照考克斯的预计,舰桥上的日本军人都能听见,所以不用太久,医护兵就会赶到,为他处理伤口并将他送到医务室。
他应该得到这种待遇。
应该如此。
不幸的是,他的预计只有一半正确:日本人确实听到了他的令人不舒服的尖叫。但他们的反应只是皱了皱眉毛,没有一个人愿意分出精力和时间满足他的要求。
他们厌恶或者憎恨考克斯,有一些人甚至满怀恶意的希望这个带来厄运的专栏作家去见他的上帝,事实就是如此,不过在此刻,他们只是认为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任何东西,无论精力、时间还是捉襟见肘的医疗力量。好几个军官没能躲开那道可怕的暴风,他们更需要帮助。
而且,与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相比,来自米国的专栏作家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除了少数人——他们忙于抢救伤员——大多数在暴风中幸免的舰桥人员都参与了一项由舰队参谋长组织的行动:他们抓住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将他压倒在甲板上,并且竭尽所能想要阻止他站起来。
舰桥前方爆炸的那颗炮弹让加藤友三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只差那么一点,露西亚人就能杀死一名帝国海军大将并且摧毁舰队的指挥中枢,即使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失败,但是,如果司令长官阵亡,这同样是联合舰队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必须阻止露西亚人。
不过,加藤友三郎很清楚,除非立刻击沉他们的战舰,那些陷入绝境并且因此疯狂的露西亚水手绝不会停止射击。甚至就算击沉他们的战舰,这些人也有可能拿着一支步枪爬上桅杆,从那里射杀任何一个进入射程的、看上去有点价值的目标。
纳尔逊就是被一个藏在桅杆顶部的法国狙击手打死的。
不能指望露西亚人自己放弃,加藤友三郎只能努力改变东乡平八郎的处境——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希望海军大将换一条旗舰,或者命令“三笠”号退出战列,但是东乡平八郎已经拒绝了他的建议,所以他只能采取一种更为粗暴的手段。
将海军大将压倒在甲板上,阻止他重新站起来,这样做至少可以防止他被另一道暴风扫中,或者被一颗流弹打死。
舰队参谋长认为自己做出了目前最好的决策——唯一的问题是,他的司令长官非常不满意。
准确的说,他已经火冒三丈了。
“放开我,加藤大佐!”东乡平八郎怒视着加藤友三郎,“难道你打算让我趴在甲板上指挥战斗么?”
“请原谅,阁下,但是我不能让您站起来,那样做太危险。”加藤友三郎寸步不让,而且还打算更进一步,“阁下,我恳请您立即更换旗舰,或者命令本舰退出战斗序列。”
“荒谬!”
“这是为了您的安全,阁下!”
“你的行为会让我和联合舰队成为陆军和帝国公民的笑柄!”东乡平八郎叫起来,“你想让陆军和帝国公民知道,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勇气还不如一个米国的专栏作家么?”
加藤友三郎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他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依旧像根木桩那样站在那儿,捂着额头,用刺耳的声音呼叫医护兵的专栏作家,满心期望在下一刻就会看到一颗流弹将这个傻瓜送上西天——不管哪一边发射的炮弹,帝国海军或者露西亚人,他希望有那么一颗炮弹。
不管这个可恶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加藤友三郎希望他立即消失,永远消失。
但那颗炮弹没有出现,而那些抓住东乡平八郎的军官却在海军大将的严厉眼神的逼迫下退缩了。
东乡平八郎就要挣脱了。
加藤友三郎只能独自进行着最后的努力,他还希望秋山真之或者别的哪个军官能够恢复勇气,向他伸出援手;然而,在他的希望实现之前,专栏作家已经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将军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