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摇头,“你若对三生石重复你的诺言,若得沈宛,便一生一世一双人,此意不悔,我就与你交换三生石。”
罗玄离照着做了。
凤九同意将自己那块三生石送他,她蹲下身子,坐在河畔,学着罗玄离的样子开始磨掉上面的文字。
白无常道:“仙子不是俗世人,你怎……”
黑无常蹙着眉头:痴男冤女太多了,一个个都信了在三生石上刻上两个人的名字,就能愿望成真,结下三世姻缘。
凤九道:“我会找船伯过河,二位鬼差大人只管忙去,我磨掉上面的字就会回阳间。”
罗玄离磨得很认真。
凤九也在磨,用忘川河的水,不知磨了多久,罗玄离终于磨掉了石子上的名字,他拿出一个小刀,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刻下了“沈宛”二字,末了,在旁边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罗玄离。
他深爱的人,不是萧十三娘,而是沈宛。
真相,却是那样的感人。
从不曾表白的感情,竟然可以让他这样的付出,哪怕是他的命,哪怕他在忘川河畔磨了三年却不见任何动静的石头。
终于,他在上面刻上了好几组二人的名字。
凤九还在磨,一点都没淡,心下暗暗称奇。
她换给罗玄离的,也是这样的石头,瞧着一样,其实不一样,难不成那块三生石根本就是不忘川河畔的,而是来自仙界?
此念一闪,凤九捧着石子发呆,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子,捧着石子默然流泪的情形,她感受到她巨大的悲伤与痛苦,不由自己的眼泪突地夺眶而出,如果可以,她宁可忘却,生生世世的期盼,生生世世的等待,九音一次又一次在河畔静候,她等着帝川来接她,可到底没有等他出现,也至她最终消亡于天地间。
忘掉!
忘掉!
泪落三生石,上面如浸到里头的文字奇迹般地消散,只化成一滴紫黑的血,这块石子竟璨若星辰,纯净无瑕。
凤九见四下无人注意,赶紧把石子揣到怀里,又在河畔寻了块与这差不多大小、形状的石子,细看之下,上面也是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帝川”二字。
九音就这么爱帝川,爱到为他魂飞魄散,爱到最后也不曾学会遗忘,但最后的若干世里,她终于学会了放手。
罗玄离走近凤九,“那快三生石上的字还是磨不掉吗?”
凤九笑道:“磨不掉,就留着罢。”
罗玄离感激地道:“谢谢你与我换石头,待我刻完,就要送到三生巨石下,埋在那里,在旁边祈祷,三生石有灵,听到我的祷告就会实现我的愿望。”
他垂眸瞧见,中间刻了一行“一生一世一双人”字样,“梁宗卿与冯芙的故事,我们都知道,我和沈宛也定会如他们。”
凤九道:“祝你达成所愿!”
罗玄离坐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用心地刻字,他要刻很多的名字在上面,尽量多刻一些,这是达成所愿者的经验。
凤九等来了船。
船伯还是早前那个,不知他今日在河上走了多少个来回。
前往奈何桥方向时,凤九又与他闲聊起来。
“船伯,我在河畔任意拾一块石头,上面都刻有‘帝川’的名字。”
“世间痴情女,唯那白衣姑娘一百年来打动了无数男子的心,有人为她的痴情感动,打听她的名字,众人都说她是‘刻帝川名字的姑娘’竟无一人知道她的名字。”
感动的痴男,是心疼她,想给她一个圆满的人生。
只是九音再也不在了。
她魂飞魄散,消亡在天地之间。
“船伯,她在生生世世里,就没有一次是完美的吗?”
“有!在轮入飞禽、走兽之时,想来比做人更快乐。她曾经与我说过,她还是觉得飞禽走兽更自在,虽然会被猎人所杀,却不知道害怕,也不用等待什么。”
这,何曾不是九音的悲哀。
*
耳畔,嘤嘤嗡嗡的梵音诵得人昏昏欲睡,就似万千心事,在这梵音里都能归于平静,这是白真大师在地狱超渡亡灵的梵音。
凤九启开双眸,对面的白真蚊丝未动。
她回来了!回到了报国寺的禅房。
金轮正在咬苹果,突然凤九起身,低呼一声:“公主……”
不等她说话,凤九抬手止住,“白真大师还在地府诵经。我收了阵法,待法事结束,自有冥界的使者送他归来。”
她虚空一掠,双手快速变换着手诀,不多会儿就撤去了繁琐的法阵。
凤九与金轮小心翼翼地出了禅房,正见僧人们换班诵经,新的僧人坐下,早前的僧离去。
领首的位置坐着清远和尚,凤九走近,低声问道:“白真大师在地府已念到第十层地狱,一至五层的冤魂尽数超渡成功,六至十层只得一半得又超渡……”
清远和尚睁开眼,“女施主怎先回来了?”
“我与阎罗商量好了,待大师在十八层地狱诵完经,会派人送大师返阳。悟明大师去哪儿了?”
清远和尚起身,招手唤了个小沙弥来,令小沙弥带凤九离开禅院。
“女施主,一个时辰前,赵太子、荣王二位皇子驾临报国寺,住持方丈前去招待了。”
赵国一统中原,再无晋国,赵熹、赵然都成了秦豫之地百姓口里的皇子。
凤九问金轮,“我离开多长时间?”
“回公主,十六天了。”
她不过去了半日功夫,可阳间竟是十六天天已过。<